自裁追随亡妻而去,我们好容易劝住了,他却整日如现在这般浑浑噩噩……”
孙老罗嗦了一大堆,闹到最后玉润才听明白,弄了半天是孙谦之想要殉情未果,但却生无可恋,一心想着要找到亡妻的尸首应了当初“生不同衾,死要同穴”的许诺。
现如今听了自己弹奏《广陵散》,对于孙谦之这样的琴痴或许是个转机,兴许可以暂时转移下他的视线,也许久而久之,也就会忘了亡妻故去之痛。
听完孙老一席话,玉润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那此时已经飘到一旁的女鬼,看着她拼命的冲自己点头。
难不成她要恳求自己的事,也是这一件?
如果是这个的话,她倒是可以考虑答应。
只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孙谦之绝了自杀的念头,还得他自己想开才行。
玉润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孙老,这曲目我也已是多年未弹,不保证全记得住,但可以一试。”
孙老眸光一亮,正要开口道谢,却听玉润继续道:“不过,玉润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老人家可否应允?”
“女郎但说无妨。”
孙老倒是很爽快。
“是这样的,玉润几日后需要去建康拜见本家的长辈,此去路途遥远,不知孙老可否跟谢家郎君打声招呼,带我同行?”
说出这句话,她可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一个尚未婚嫁的女郎想要跟着别人同路,知道内情的也许能够理解,但是在外人眼中简直等同于私奔无疑。
但若是有孙老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出面情况就不一样了。
“哦?建康本家?不知女郎说的是哪一户?”
时逢乱世,孙老只当玉润是为了安全着想。
“琅琊王氏。”苦笑的说出了这四个字,玉润无力的闭上眼睛,不论她曾经多么憎恶这个姓氏,但她都不得不承认,那是她的根,她日后唯一的庇护。
从前她不懂,只是一味的厌憎,所以最后才落得那般下场。
孙老眼中有讶异闪过,眼前这小姑子竟然是琅琊王氏中人,此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再联想到那嫁入王府的二夫人谢道韫。
这小姑子的母亲,难不成是当初被公主抢了亲的高平郗氏女?
思及至此,他面上的神色多了几分肃然,心知若是再问下去,恐有麻烦,于是应允了玉润,便随即岔开了话题。
同孙老交谈过后,二人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只是散去之后,玉润发现那女鬼仍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张了又合的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玉润懒得搭理她,脚下生风,直奔翡翠园。
那女鬼到底还是没跟上来。
回到园子里,文妪立刻就迎了上来,一边将手炉塞到她手中,一边激动地望着她道:“女郎女郎!听说您今晚在宴会上一鸣惊人了?”
玉润乐了,没想到文妪还学会了“一鸣惊人”这样的话来。
“你听谁说的?”
她面上不显,心情却也是欢愉的。
“呵呵,是杏儿听三姑娘院子里的婢女说的,只是三姑娘那边……”想到玉润很有可能跟这位表姐交恶,文妪原本还灿烂的笑容就染上了几分忧色。
“不必理会。”
反正她早晚是要回建康的,既然有些人连表面上的和平都不想维持,那就随她的便吧,还有更强大的敌人等待她来对付。
诸如郗月一类小人,她压根不想浪费半点精力。
文妪暗自叹息一声,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又欢喜的开口:“女郎,听说今晚宴上还有陈郡谢氏同吴郡孙氏的儿郎?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要不怎么那些女郎都跟疯了似的。
玉润莫名觉得好笑,轻轻点了点头。
“那女郎,您弹那一曲,他们之中可有人……”文妪支支吾吾,也不好意思说的太直白。
唉,她这忠心的老仆,还是没忘了那茬。
“妪,那孙谦之爱妻刚刚亡故,谢肃看起来也是弱冠之年,即便是未曾婚配,怕是家族中已早为他定了人选。”
听了这话,文妪才讪讪的垂了头,替女郎更衣洗漱。
玉润心事重重,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给那厮揪出来问清楚,然后再让他默下那曲谱。
文妪只当她是累了不爱说话,一边替她梳洗着还一边感慨:“女郎小时候都不怎么爱弹琴,谁承想长大了竟也有了夫人的风范,夫人年轻的时候啊,那可是……”
她娘当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还是建康城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这些话再说就是八百六十一遍,她听的耳根子都快听烂了。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如何,长得美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输给了权势。
玉润涩然一笑,要想不被欺负,不成为他人的玩物,就必须要变强!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冷冷的扫向窗外,差点惊叫出声。
原来那女鬼还不曾离去,木头桩子似的站在窗口,也不知呆了多久。
玉润心下就有些烦躁,但看到清风吹起她那雪白宽大的裙摆时,胸口猛的一紧,一股不妙之感袭上心头。
不对不对!孙老说那女郎是在送嫁的路上被歹人所害。
那她着的这裳,怎地不是嫁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