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丝丝热气。
“我病都好了,你还端这种大补汤给我喝作甚?”沈天玑一脸嫌恶地看着眼前那碗色泽鲜美的阿胶乌鸡汤,皱着眉别过头去。
“姑娘,这可是上好的东阿阿胶配以江南路今年进贡的泰和乌鸡炖了五六个时辰才炖好的,最是滋补,姑娘好歹用上一些。”
小小的勺子送过去,倒惹得沈天玑愈发别过头去。
“姑娘惯会为难我们,”一向心直口快的碧蔓一边给沈天玑掖着被角,一边嘟着嘴,“上次也是姑娘嫌被子太厚,非要换成薄的,皇上过来看见了,就把我俩训斥了一顿。这会儿这补汤,皇上下了旨的,命我俩督着姑娘用,可姑娘偏不用。我们两个丫头,人微言轻的,姑娘又何曾听我俩的?皇上等下过来,免不了又要斥责我俩一番。”
说起那件事,沈天玑不禁一阵心虚,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事实上,她觉得是他担心过头了。如今都快夏天了,内室里又日日装点得暖和,何须那样厚的被子?就只得他,把这事儿看得这样严重。
那日她觉得他太过霸道,便不服气地争辩了几句,他却也懒得与她多说,只清淡低醇道,若是不换回厚的,他夜里就不走了,定要亲自搂着她睡以免她凉着了。她大眼睛瞪了半天,他却十分快意道:“朕这会子倒盼着你不换了。”
幽深又柔和的眉目仿佛又显现在眼前。沈天玑回头来拿起书,开始默念书中字句。
碧蔓又絮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道,“说起来在府里也是一样,姑娘是全府上下的宝贝,奴婢们便是里外不讨好。”
“行了我的好姐姐。”沈天玑向来最怕碧蔓的唠叨,放下书,认命地端起那碗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最怕你用这一招,哪敢让两位姐姐为难?便是砒霜毒药,我也得喝不是?”
“姑娘又瞎说了。”青枝笑道。她瞧一眼沈天玑手边的书册,“姑娘过去极爱看书的,一本书三两天就看完了。怎么这回却看了这么久?奴婢记得,两日前姑娘看的好像就是这页呢。”
沈天玑放下碗,皱眉道:“过去我看的都是我爱看的书。可这……这本是什么嘛!”
是什么?合上那书,当头两个规矩严整的大字,正是“女诫”。
青枝一瞧,也禁不住乐起来,“奴婢今儿是知道了,这世上,也只得皇上能治得了您。”
她病好了些,却出不得门,便欲让人去沈府莹心院里取些书来解解闷。纳兰徵听她这话,也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神情似思忖了会儿,然后柔柔劝她说,莹心院没多少好书,他那里好书多,当即派了人去宫里取了书来,正是她手头上这本女诫。
这叫什么好书?而且,他如何知道她莹心院没有好书的?
不过……她恍然想到,莹心院里的确曾经存在过的一本不那么好的书。只是最后不见踪影了。
没有好看的书,这件事在沈天玑心里,成为继不能出门之后的第二大怨念。
乖乖把汤给喝了,沈天玑又回去床上躺了。碧蔓和青枝同往常一般出去做事,只让临月在殿外守着。
二人忙的不是别的事情,正是制备沈天玑极喜欢的凉玉清露。因沈天玑病着,纳兰徵不许她动手,就只能让青枝二人来做了。先时的梨花酿,即便沈天玑那时候还昏迷不醒,二人也未曾拉下,将春景园里得来的梨花都制上了,如今就埋在点绛宫后头的几株大树下。
室内静谧,沈天玑外头细雨潇潇,着实心动。她唤了声临月,让她去厨房沏壶新茶来。临月远远应了,转身出了门。沈天玑便迅速起了身,自己在立柜里捡了件湘妃色绣紫藤花的束腰襦裙穿着,对着菱花镜将一头墨黑秀发用丝带随意绑了。起身对镜照了照,就跨出了门。
本以为外头或许还有守卫,不想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沈天玑一乐,脚步愈发轻快,快步走出了点绛宫。
因纳兰徵的吩咐,点绛宫中无人敢告诉她,这本就是在宫里,并不是什么别苑。太液池湖中岛中,除了几个可信的丫头和纳兰徵自己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岛上没有侍卫,可岸边的守卫十分森严,每一只游向湖中岛的小船都需经过层层检查。
沈天玑没有想到,这里竟是个岛屿。今日天下小雨,湖上一片浅雾淡烟,笼罩着田田新绿的荷叶,如仙如幻。
远眺对岸,一片雨中朦胧,只仿佛有几分飞翘檐角的轮廓,大约这别苑中尚有几座宫殿。
她并未拿伞,小雨落在身上,她只觉得惬意清凉。扶着裙子小跑几步到了水边,伸手折了一只近前的荷叶。鼻间盈过荷叶清香,她低头一瞧,荷叶中有晶莹剔透的雨水珠子,滚来滚去的很可爱。
这里与姑苏的荷塘有几分相似。只如今尚未到盛夏,荷花都未曾开放,若是到了季节,肯定美极了。
只是,如今她只能孤身一人,欣赏这满池荷花的丽色。
这些日子她被纳兰徵惯着宠着,已经很少想起柳清萏的脸,很少想起那日风雨中她对她的冰冷决绝的神情。
忽然想到了,倒跟梦里发生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