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靠近林裕,开始施法。
这次连我也能看出孽龙之息对他的压制:他抬手凌空画神仙决的时间比平常都长,越往后越画越吃力,仿佛周身每一寸空气都在遏制他的落笔。那水波似的符咒在空中晃了晃,如同受人搅动一样,在下一个瞬间破碎,溅出一些微小的痕迹。
玉兔收回手,我走到他身边,将他的手抓来握住了。
那神仙决在半空中破碎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刚想出声询问玉兔的时候,却听见他道:“谢樨,我们已经在他的梦里啦。”
我有些疑惑,转眼看了看面前的景象,感觉并没什么变化。只是我往那龙床上看去的时候,却发现林裕已经不见了。
玉兔拉着我往外走。
我眯着眼细细打量,走了几步之后也开始看明白,兴许是梦境的缘故,周围的风景比我看到的亮堂些,也多了些偏红的暖色,殿堂也比我所见的要新一些。出门一看,极目皇城的边缘晕开一大片火烧云,时辰应当是黄昏。
黄昏中,巍峨朱漆的殿堂前走出一个急匆匆的宦臣,影画似的飞快地过去了。时间似乎被调整得无限快,一溜人影来来去去,黄昏也变成了清晨。
清晨的冷风中,一个声音传出:“他倒是可以当个状元郎,但谁叫他生了这么好的一张脸?只点个探花罢,算是抬举。”
我回头看过去,林裕整理着衣袍,宛如一个透明的影子,穿过我和玉兔走了出来。时间当是很久以前,他此时继位不久,已经有了后来的帝王威势,却还带着少许的稚气。
后来的事我便知道了。张此川当年殿试,点的是探花,估计正是被林裕寻思到了“长得好”这么一个点儿来,准备打他的主意。
皇帝追人,想来肯定不走寻常路。
我原本以为林裕会将他们二人的往事梦个详细,但是并没有。随后的景象冗余繁杂,大多都是林裕自己处理政事的场景,那些场景中,有时候有张此川的身影,有时候没有。
我给玉兔一件一件地细数,这时间流逝的梦境中发生了哪些朝堂大事。
林裕摔了好几本折子,连续几天动了大怒,那是九年前的一次百人上书,指责当今圣上想要将自己生母的牌位移去高祖宗庙中的做法有违礼数。林裕生母身份微贱,他由另一个贵妃带大,母子从小别离,林裕就此执念深种,甚而想越过已薨的前皇后,将自己的生母追认为皇太后。
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坊间传抄一副别致有趣的戏龙小画,林裕却再次大发雷霆,认为有小人意图讥讽皇族,下令全国彻查,那段时间搞得人人自危,风声鹤唳,最后以一干国子监人员被撤职流放收尾结束。
如果说第一次的议礼事件还是由林裕本人的脾气做主的时候,这第二件事却明显带上了一些政治斗争的色彩,国子监大换血,背后有人欢喜有人愁,显然已经有人吃准了林裕这套极端的自尊心。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豫党初始成形。
“诽谤案,小王夺门,红楼诗案……”
我看见林裕坐在书房中,桌上只点了一盏灯,灯火掩映后的眉目晦暗不清。
书案前跪着一个青衣人。
“臣愿为陛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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