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停车。”赵政自觉在马车里坐得难受,索性让仪仗就地停下,自己仅仅带了十几个密卫就近走走。他出来时变换了常服,此时不过一身普通黑衣,十几个密卫没有他的吩咐也不会靠近,所以并不惹眼。说也奇怪,虽然天色不怎么好,瞧着暴雨将至,但他瞧着沿途的山川风貌,沿着渭水一路前行,渐渐地竟也觉得惬意起来。
不多时他就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今日偏巧是沐兰,乡里原是十分热闹的,眼见就要落雨,就都散了,小商铺也正在急急收摊。赵政见好些还没来得及收完的货摊上摆放有幼童戴着驱邪的艾虎,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不觉蹙了眉,许久才在心中疑惑地问道:为何小高就连送自己的艾虎都长得那般与众不同?
他心里藏着事情走在路上,不觉就撞到了人,看对方一身褒衣博带的打扮就知道是个儒生。见自己将他手中的竹简撞得掉了一地,赵政难得好耐心,也弯下腰要帮他捡一捡,谁知这么一捡,无意看到了上面的字当即愣在了原地。
“这是哪里来的?”赵政一激动,不觉就死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那儒生原本还道他只是个身长八尺有余的英武男子,不想他看了竹简上的字,身上逼人气势乍现,双手又死死将自己钳住,是以惊得手足无措。
赵政看儒生不说话,又将他放开,颤抖着双手将那竹简展开,细细看了片刻,口中便开始反复念着“是他,真的是他”这样的话。一旁的密卫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何事,还道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十几个人骤然围上来,将吓得夺路而逃的儒生提了回来,向赵政问道:“大……呃……主人,此人要如何处置?”
密卫的话总算将赵政拉回了现实,他又一次问道:“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的?”那儒生同样不过弱冠之年,见他那样子着实骇人,自己又被人架着,连话也说不周正了:“昨日……有……有位先生在前面把它卖给我的,说……说他默出来不过是为了换点钱,我看此书佚失多年,难得有如此机遇……心里喜欢便……便买下了。”好不容易将话说完,儒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赵政没准备就这么算了:“是个怎样的先生?”看着这人嗫嗫嚅嚅的样子,赵政心中一阵烦闷,还是小高从容宁定看着赏心悦目。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是……是个一身白衣的先生,长得……长得……面色有些蜡黄……算……算不上多好看,但是他……他脾气很好……”赵政呼吸一滞,想起适才儒生提到的“换钱”又联系到他眼下说的“面色蜡黄”,以为赵高过得不好。
其实他全然会错了意,赵高如今四处行走为防止麻烦,用从一个老翁那里得来的方子简单易了容。就是面上涂了些东西,遮了些脸上的光彩。所以看起来面色蜡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赵政听了便以为他过得不好,心中不免隐隐作痛。
儒生一口气说这么多实属不易,原本以为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会放他走,却不料为首的赵政又说:“他在哪里,带我去。”然而儒生带着赵政往昨日赵高停留过的地方向一路找去,却寻不见人。
四处打听才知道他往咸阳方向去了,赵政当即命令仪仗掉头,并派人沿路四处找寻。然而不多时就下起了暴雨,阻住了所有人前行的脚步。赵政再心急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冒着骤雨前行,况且想到这么大的雨赵高也不可能继续往前赶路,只好暂时闷闷作罢。
好在大雨当晚便止住了,仪仗继续前行。赵政身旁的近卫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连马车都坐不住了,定要骑在马背上亲自巡视沿途方才放心,心中一直疑惑那个面色蜡黄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禀告大王,前方因昨夜大雨爆发山洪,有巨石被冲下山涧,水泗横流酿成祸患,那巨石大如屋舍,靠人力难以移走,暂时阻住了仪仗的去路。”
赵政闻言,心中一惊,忙问:“可有伤到人?”一连问了两次都得到否定的答案,赵政总算放下了心,暂时将赵高的事情压下,吩咐道:“既已成祸患便不得不治,你们带人问一问此处县令,看他可须帮手。”
不多时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个人已经想出了法子,县里出动了千余人,很快就解决了此事。听说那人的法子简单好使,既然移不走巨石,索性让人在巨石下挖了个一般大的深坑,再让人拉动巨石填入坑中,很快就平息了这场水患【2】。
“倒是有趣,可知是何人想出的法子?”那边道:“听说是县令想出的法子,不过据属下探查,想出这个法子的似乎另有其人。”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赵政心中雪亮,当即冷笑道:“你将那县令找来,来之前让他想清楚,要是有什么欺瞒了寡人,自己掂量后果。”
赵政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风风火火过来见驾的县令身侧竟然还有一人……
可是……这哪里是面色蜡黄?看得出来这些年他保养得当,面容更加清隽俊秀了。眼下人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分明就是一个身形挺拔端方俊雅的君子,哪里是什么落魄书生?
一身气势逼人的黑衣,一副苍松劲柏般的身姿,加上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度,巍巍然坐在那里,哪里还像那个自己教过的短腿娃娃?
赵政、赵高打量着彼此,却都不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周遭的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臣吴为见过大王。”偏偏有人就是没有眼色,见赵高不为所动,当即就打算伸手推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却听君王吩咐道:“罢了,你先退下。”吴为以为他说的是赵高,当即低喝道:“还不退下?”
却不料赵政冷下了脸,沉声问道:“你竟敢对老师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