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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不过也才两三坛酒,我说,你活了近千年,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竹屋内女人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但嘴里头还是不依不饶的。她知道,她这许久不见的师弟主动登门拜访,居然还破天荒带了酒来,依他的性子,想必是又给她找了个**烦。
这边,听着师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念叨着他活了近千岁的天师。头稍稍低下来,脸色极其阴沉。
“你个老太婆,你这四舍五入算的也太过分,本天师今年才五百多岁,要说活了近千年,再不到百年你就正好一千岁了,你莫不是忘了……”
心里头嘟嘟囔囔着,再度抬起头,天师的一脸阴沉立刻烟消云散。一个灿烂的,如三月春阳的笑容,再次出现。静默了片刻,没有再得到屋内女人的回应,许久,天师的嘴角感觉到僵硬的酸痛,他也只好松懈下来。
“再加十坛!”天师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摇晃在自己面前的半空中。
没有回应。
“五十坛!!”天师抬起了右手剩下的四根手指。
仍然没有回应。
“一百坛!!!不能再多了……”天师的右手掌又变成了只伸出食指的模样。坚定,挣扎了许久的话语,几乎是从天师的牙缝间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
左手里搭在背上的拂尘动了动,像只手一样的在天师的背上拍了拍,给他以微不足道的安慰。
“成交!东西拿来!”
爽快利落的回应,只不过,竹屋中的女人依旧还是没走出屋子一步。
付出代价的天师,想着未来几个月都要在街上摆摊算命的生活,从左手宽大的袍袖里头摸索了半天,找出来一颗青色的琉璃珠。下一刻,这龙眼大小的珠子就被他狠狠地顺着开着的竹窗,直接扔进了屋子里头。
屋子里,一只带了黑色布手套的左手,仅仅用了食指和中指就稳稳的接过了珠子。接着,珠子好好放在了手心里,被她仔细打量起来。
青色琉璃,玲珑剔透。这是,凡胎肉眼看到的假象。在她看来,这珠子周遭尚且盘绕着一层薄雾,气息微缩难辨,亦不知是好是坏。
“是苏毗伽若离去后,留下的妖丹,烦请师姐用你那双妙手,将它炼化成一颗眼珠,能正常视物便可。”
天师说着,皱了皱眉,这炼化之术,他这师姐最为精通,一颗小小的妖丹,理应难不倒她。就是不知……
这边想着,那边就出了事。另一只箩筐里头的东西,自己跑了出来。
毛茸茸的,一身油亮亮的黑色毛皮。还未长成的身子和一只两三个月的幼犬也差不了多少。东嗅嗅,西抓抓,冷不防地,幼兽被一双手给抱了起来。
不挣扎,好乖好乖。幼兽一声不吭,仰面四脚朝天地躺在那将它抱起的女道童的膝上。女道童的一双手,此刻这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它还有些垂着的耳朵,生怕一个错手,弄疼了这小东西。
下一刻,暴风急雨从小小的竹屋内堂里似百万大军一般倾巢而出,全数向汗涔涔的天师袭来。
“从小到大你就这样!!!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师弟?!小时候,向我借地方养鲤鱼,我屋后的莲池活活被你弄成了鱼塘!后来又抱过来个女娃娃,成了我徒弟。现在,你又从哪儿弄来的一只狼崽子?!!”
天师的腿暗暗发软,原先只有额头汗涔涔的,现在倒是连背上都隐隐出了冷汗。他可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这师姐一直从山顶揍到山下的日子……
“好师姐,好师姐,你看,我这不是看翡儿她一个玩伴都没有嘛,哈哈,这只小狼乖得很,不会乱咬东西的……”
天师心虚地低了下头,瞄了一眼身上道袍的下摆,上面有些白色的可疑痕渍,那是小狼今早扯咬他衣角时流下的口水,现在已是干了。
“在超度了苏毗迦若后,我也不知道为何和她一体的巨狼为何会变成这只小狼,哎呀,好师姐,终归是条性命,总不能任其自生自灭吧?”
天师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向一旁和小狼玩得正高兴的女道童眨了眨眼睛。女道童会意,立刻将小狼竖着抱在怀里,让它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自己的前臂上,接着,女道童眨了眨眼睛,向着那薄如蝉翼的帷幔后斜躺在席上的神秘身影撒起了娇。
“师父~”软软糯糯的童音,就好像一块刚出了锅的糍粑。任是谁见了也会心软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虽然花了很多心血的莲池让自家师弟弄成了“鱼塘”,但她还是每日花功夫给鲤鱼们将馒头掰绿豆大小的,一日三顿,照喂不误。
虽然自家的糟心师弟不知从哪儿又捡来一个才满月的女婴,但她还是在山下买了只母羊回来拴在后院,一勺一勺给女婴喂着羊奶的时候,看着桌上刚翻开几页的《乐府诗集》上的那首《练时日》,仔细斟酌了片刻,给那那女婴起了个还算不错的名字,练云翡。
虽然……
不过犹疑了片刻,天师就足下生风,飞似的一溜烟顺着下山的路跑掉了。留下了小狼在自家宝贝徒弟怀里,还有两坛上好的竹叶青摆在院子中央的箩筐里。
“一年之后,你若不带一千坛好酒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师姐的毒打!!!绿蜻蜓!”
千里之外,有那不改往日慵懒的话语悠悠传来。
“哎呀呀,好师姐,你又念错了呀,是聿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