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他哑声回道:“睡得习惯。”
……
两间屋子里的灯都亮到了半夜,这一夜寂静无声,和那年初识一样,你睡在屋的这头,我睡在屋的那头。
曾各怀心思,直到天明才浅浅睡去。
如今老来竟又重新经历一次,只是这次,你我心中都不再似当年那样汹涌澎湃,激动难安。只是将那浓浓的情感长长的思念经过岁月洗涤都沉在心底。
……
第二日。
吃完早饭,柳月送他。他说他现在不忙了,想在这里待几日。他话语里透着哀求,他一直不说他想留下来,想留在她身边,因为他怕他开口她拒绝,她会赶他走。
所以她要送他走时,他说他想留下来,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柳月没有做声,也没有强行要他走。
柳月洗衣做饭,他跟在身后,柳月下河上山,他也跟在身后。
柳月背着小背篓,摘了晚餐的菜,从山上下来,泥巴小路,山坡上,他再次伸手牵了她了手。
她微微缩了一下手,一如当年,被他一把抓到了手心。
她的手干枯细瘦,再没有了以前的细嫩柔滑。他毫不在意,反而更心痛。
青山之中,残阳暮下,老人牵着老人一步步小心翼翼缓慢的一起走回了家。
后两日,六月的暴雨来了。
另一间屋内漏起了雨,放了好多木桶和木盆接着漏水,虽然避免了打湿了房间,但是屋内的地板还是被漏雨溅湿了。床沿边有一处漏水,柳月抱了棉被移开。放了木盆到床上,接着漏水。
她回身看他。
“下雨了,这里恐怕是住不得了。”柳月说这话时眼底流过一层微弱的流光。
世诚从她身边走过,抱起了棉被。
“那就只有在对面挤一下了。”
他说完,直接抱着被子走了过去。
良久柳月才跟着过来。
柳月过来时,他正站在房间内,看着满屋墙上贴着的字出神。看着那些虽然笔画不整齐,但却成形的字,他的眼眶红了。
那一张张每一张都只写四个字,那四个字是:天长地久。
他曾经执手教她,一笔一画,在小竹屋内,在他们最甜蜜的时光里。
她学会了,并且这么多年一直在练习。
只是在每次写这些字时,她想的都是那会儿的他们……
“写的不好……”柳月走了进来,哑着嗓子细声说道。
世诚没有立即回头,他吸了鼻子,忍了眼里的热流,才转过身看她。
“很好看。”他回道。
……
后来,天气好了。柳月因为眼睛不好,世诚就在白日里,开了窗教她识字,教她写字。
教了她很多,不再只是那四个字,她已经能写一篇纸的字了。
再后来,他还教她下了棋。两人闲来下午没事就会对棋几句。居然还是各自有输有赢。
柳月学得了新东西,输赢都有,又觉着有趣。刚学会那一个月的下午都会拉着他一起下棋。
有时会去钓鱼,有时会上山种菜。
有荤有素,再炖个汤。两个老人这样的生活似乎完全够了。
春天的时候会去河里泛着小舟,再在杨柳河边漫步走一遭。夏天的晚上会在院子里乘凉,静坐在彼此身边,看看星星。有时晚间,他还会吹两曲给她听。
柳月喜欢听,但还是不想学。
有次,她就在院子的摇椅上看着星星,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来第二天是在温暖的床上,堂屋早饭的香气飘了进来。
他会偶尔和她提起他们儿孙的事,柳月听着,有笑又有哭。她还说邵白是个懂事的孩子,和当年的你很像……
他只看着她,想去握她的手,最后只是给她加了件衣披在外面,叮嘱她起风了,小心着凉。
如此过了一年多,他七十了,这日是他的生辰。
柳月煮了一碗面给他。
端到他面前,只说:“至少还能活三十多年。”
世诚看着她,嘴角有笑,眼里有流光,他认真又还害怕又愧疚的道:“三十年多年都和你过……”
柳月只双手托腮,眼里含着泪,笑看着他将一碗面吃完。
……
两年后,邵白邵红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邵青告诉的他们。
也就是在那年,他们的孙女邵红带着重孙来看他们了。
柳月和世诚坐在院子,笑嘻嘻的逗着重孙。
重孙才五个月,柳月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生怕摔着。重孙还没取名,邵红特意抱来让他皇爷爷给取名字。
邵红的夫君就是姓余的商家,世诚将重孙取名叫余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