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将至,正是烧火弄炊的时候,三班衙役俱是省俭,一排边在廊下支起了红泥炉子,煲汤炖菜,个个儿忙得是不亦乐乎。见潘盼牵着狗回来了,众人忙将早已备好的特大号汤罐端上前,七嘴八舌道:“小潘,弟兄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罢。”
潘盼瞠目结舌:一帮小气鬼,送咱鱼缸做啥?正木愣着,又听大伙儿齐声道:“恭贺潘盼喜得贵犬。”她这晌方看清,面前的竟是一只三耳大瓦罐!真是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吖……唇角抽搐了几下,她哭笑不得应声:“同喜,同喜……待会儿都来喝碗汤啊……”
肉价忒贵,筒子骨十二文一斤,挑了两根最小最细的,还花了二十文,三斤萝卜五文钱,再加油盐酱醋……乖叫,一锅骨头汤得要三十文!潘盼拨拉着小九九,心疼不已,回首看那松狮,口水涟涟卧炉子旁,正对着冒气儿的瓦罐深情凝视呢。她登时火起,一把拖过念竹数落道:“瞧你这馋相,跟草狗没啥两样!还王府出来的,你就不能矜持些……仔细把毛烤糊了……”念竹颇通人性,“呜呜”唤了两声示弱,见主家不理,兀自委屈跑了。等潘盼拌好狗食,喊遍整个院落,始才发现这狗竟离家出走了。小样!还挺倔么……跑了拉倒!她盛碗饭坐下,刨拉了两口,倏而想起宝贝可是展昭送的,不看狗面得看猫面,搞丢了哪行?当即撂了碗筷,出门寻狗去了。
路上有人说撞见她的松狮往明镜湖跑了,潘盼遂向湖边行来,转悠大半圈,狗影子也没见着。她朝着一池碧水叹气:该不会投湖自尽了罢?摇头再叹:“唉,念竹,咱俩缘分浅呐……”
“潘盼?一人站湖边念叨啥呢?”一道清朗男声自身后响起。
潘盼听出来人是谁,转过身谄媚道:“白五……”,“爷”字唤了半声,陡然发现白玉堂身旁还有个伴儿,心里头有鬼,嘴边儿便打起了哆嗦,“主,主簿……大,大人……”
公孙策捋须微笑:“小潘,冬日一别,已有数月,南边儿过得可还习惯?”
“还行,还行……”
公孙颔首,漫不经心又问:“小潘,方才你说那‘念竹’是谁?”
潘盼惊魂:“是展大人给的那只熊犬,刚跑丢了,小的正到处寻呢。”见竹子精沉吟,赶紧解释道,“不……不叫‘念竹’,是……是叫‘念祖’来着。”
“哦,念祖,念祖……”竹子精笑得意味深长,“这名字起得怪有学问的。”
“哪里,哪里。信口瞎掰的。”她抬手拭汗,心中暗暗叫苦,倏听白玉堂道,“咦,亭子里头的是不?”
“哪?在哪?”潘盼来了精神,搭个凉蓬眺去,湖心亭狗影绰约,那肥壮的身躯,不是念竹还会是谁?“白五爷,公孙大人,小的先行一步。”她拱手打个告退,沿廊桥追了过去。
“还真能躲。这地头都快比我熟了。”潘盼气喘吁吁赶到,一手叉腰,一手撩起袖子扇凉,“念竹,跟我回去。”
松狮岿然不动。
刹那间,潘盼念起小狗的好来,体型袖珍些,这一拎便走了,偏摊个重磅的,心有余力不足吖……她耐住性子蹲下,摩挲着狗毛哄劝道:“乖哈,回家吃饭,你不饿我还饿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嗤:“都这时候了,折腾得还没吃上饭?”
她垂头丧气应声:“嗯,小的愚笨,让五爷笑话了。”
白玉堂一把将她挽起:“走罢,我请。”
潘盼心旌神摇,这白美人素来冷艳,此刻迎风一笑,正好比融冰化雪,一时间,春回大地,馨香满园……怎不叫人浮想连翩?呆怔半晌,傻傻问道:“我那念竹呢?”
白玉堂大度挥手:“一齐捎上便是。”
与美人约会吃饭……捎带一只大狗?多煞风景呐……她回过神道:“似乎……不太妥当?”偷觑白五脸色,春分直转霜降,唬得连连应允,“但凭五爷安排,安排!”
锦毛鼠是个有钱的主,并且是绝不吝啬的那种。到了同庆楼,二两银子一道的招牌菜,张口便要了三个,又点了好些冷热炖炒,没多会儿,菜走齐了,呼啦啦直铺了一大桌子。潘盼攥双筷子,轻磕着碗沿叨咕:“胭脂鲤二两、葱爆海参二两、凤凰蒸燕二两、肴肉一两、烩时鲜七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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