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替本宫更衣。”
顾嬷嬷闻言瞅了眼外头的天色,“公主这是?”
和硕的红唇一勾,“本公主要去清音阁听戏,吩咐权若雪前来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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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嬷嬷离去后,权若雪本想再睡个回笼觉,可惜她刚躺下,一个眼生的宫人又进了同心殿,这一次倒是难得的没有推门而入。
“四小姐,公主殿下让您去清音阁听戏。”门口,宫人恭谨却不容拒绝的声音缓缓传来。
权若雪一把将薄被盖过头顶,心里知道,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
于是,在被子里闷了会,她便起了身,转眼看向门口,没有半点声息传来,权若雪却知道,那个宫人并没有离开。
洗漱穿戴后,权若雪这才从屋里出来。
等了这许久,那宫人的面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权若雪心头的疑惑一下子加骤。
那宫人仿佛没看到权若雪脸上的异样,只微微笑着说,“请四小姐随我来。”
权若雪点头的同时,心下一沉,果然连个宫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居然没有自称奴婢。
她并不是什么奴仆意识严重的人,但有些心思却不代表她不懂。
穿过长廊,水榭,在高高的红墙内走着,权若雪看着头顶四方的天空,忽然感到了一股悲哀,为这宫中的女人。
这座皇宫就像是一座金玉打造的笼子,困住了里面所有女人的一生,却偏偏还有人挤破了头往里钻,只为了从皇帝那里分得一丝卑微的爱宠,这是何其的可悲!
只是现在的权若雪并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深深锁在这笼里,且还是她自愿的,只因这里头有着她一生都难以舍弃的羁绊。
一路走了许久,连拐了好几条道,权若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居住的同心殿离清音阁或者说正殿有多远。
她到的时候,清音阁内已经锣鼓的声音传来。
不同于其他宫殿,清音阁是一座独立在水中的宫阁,依旧是飞檐斗拱,水榭亭台,精致繁复的壁画,汉白玉铺就的台阶,无一不昭示着这里的奢华。
因为独立在水中,所以即使清音阁内的喧哗声有多大,都不会对任何宫室有丝毫的影响。
其实,若舍去那些纷杂的念头,权若雪不得不承认这座清音阁确实极美,只是眼下她却没有这个心情来欣赏这些。
宫人将她引进内殿。
推开朱红色的宫门,进来便看到空旷的庭院中搭建了唱戏的高台,正对面则是一座圆形的小楼,坐在上头正好可以将戏台的上一切尽收眼中。
此刻,正有武生打扮的男子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至于唱的是什么,权若雪也听不懂,从小她就不爱看这些。
几步行至公主跟前,权若雪垂了眸子,弯下身子朝她行礼,“臣女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和硕头也不抬,一双美眸只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随后,她伸手从桌几上端过一杯茶水喝着,刚掀开茶盖抿了一口,和硕就皱紧了眉头,“这么烫,想烫死本宫吗?”
语毕,她伸手拂了茶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茶杯里的热水顿时尽数的倒在了权若雪的身上。
茶水滚烫,权若雪白皙的手背上立刻通红了一片,她咬了牙,愣是没发出一丝声音,只神色淡然的将身上的花瓣一一拂去。
过程中,权若雪始终保持行礼的动作不变。
和硕却仿佛才看到权若雪,随即她眉梢一挑,眯起的凤眸定定的看向权若雪,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见权若雪始终低垂着眸子,和硕这才将目光移到地面被权若雪从身上拂落的花瓣上。
只听她道,“四小姐可知道,这花瓣是宫人辛苦早起为本宫去太液池里摘下的荷花。”
“臣女看到了。”权若雪淡淡的回答。
和硕却笑了,她的笑声开怀,仿若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你可知道,本宫爱喝花茶。”
“臣女现在知道了。”被热水烫到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疼,权若雪咬牙忍了,面上不卑不亢。
和硕挑了下眉梢,没想到这个权若雪居然是个这么硬气的,但还没等她再度开口,权若雪忽然又道。
“若公主喜欢喝花茶,臣女那里有好些上等的花叶,改日可着人送上一些给公主。”
话音一落,和硕立即冷了眉眼,她垂下眸子,瞅着自己素白的手上精致的金玉护甲,出声道,“四小姐果然是个知书达礼的,只是你入宫不久,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本宫不怪你。”
顿了顿,和硕侧了头,看向一旁侍立的顾嬷嬷,“嬷嬷,你便好好教教她规矩吧。”
“是。”顾嬷嬷应声,几步走到权若雪跟前,看着她弯曲的身子,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向她的脚弯。
这一脚来得太突然,权若雪只觉膝上一痛,整个人就重重的跪倒在极硬的地面上了。
同时,顾嬷嬷冷冷的话音响起。
“在宫里,向来只有奴才等主子的,主子等奴才的情况还从未有过,可是你今天竟让公主等了这许久,你可知错。”
话里意思,刻意将权若雪归于了奴才一类。
权若雪的眉眼一冷,隐在袖中的小手攥紧,她抬头,沉戾的目光看向顾嬷嬷,“有一点嬷嬷说错了,本小姐可不是奴才。”
她的目光太过凌厉竟看得顾嬷嬷这样在宫里摸爬打滚数十年的老人莫名的心头一颤,但随后顾嬷嬷就冷硬了声音,“在宫里,没有位份的就是奴才。”
话音一落,权若雪就接了口,“本小姐不是宫中的人。”
顾嬷嬷没想到权若雪会她说一句就顶一句,心头一时怒了,扬起手掌就朝权若雪的脸上刮去。
一旁的和硕似乎没看到这一切,一双凤眸弯起仍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
只是,顾嬷嬷的手还没触到权若雪的脸,就被她半空截住了,“在宫中,哪怕嬷嬷你地位再高,可奴才就是奴才。而本小姐,哪位在宫里的地位再低,可主子就是主子。”
顾嬷嬷顿时一愣,一张老脸上青白交错。
权若雪冷笑着松了手。
气氛一时冷沉。
良久,直到戏台上的戏曲结束,和硕才眉眼慵懒的收了目光,她轻轻的抚着掌,目光看着台上,可这话却是对权若雪说着。
“四小姐这话说得真不错,但是本宫也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和硕似乎刻意的顿了顿,等权若雪抬头缓缓的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一个重重的巴掌狠狠的甩上权若雪的头脸。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本宫跟前撒野。”
权若雪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似乎看得和硕心情大好,只见她侧过身,俯下身子到权若雪相等的高度,伸手捏了她的小脸,一字一字的说道。
“你记住,本宫的东西,若旁人敢觊觎,本宫会第一次挖了她那双多事的眼睛,因为太碍事了。”
“臣女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冷冷的回视着和硕的目光,权若雪一脸倔强。
和硕将她的脸甩到一旁,起身,“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记住就好。”
说完后,和硕毫不客气的踩上权若雪垂在地面的裙摆,扬长而去。
顷刻间,宫人散去,高台上的戏子也不知去向。
权若雪却仍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脸上的,手上的,还有腿上的疼痛,无一不刺激着她。
可她只觉得可笑,可笑的是自己竟莫名的被卷入了这个权力政治的漩涡中来,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主动还是被动,她似乎总是在承受着。
……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双乌黑长靴缓缓映入她的眼帘。
然后,一瓶药膏递到权若雪跟前。
权若雪微怔,长长的睫羽颤动了下,她抬眸,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十指如葱锻洁白美丽的手指闯入眼帘。
莫名的,仅仅看到一双手,她竟觉得一阵熟悉,那种只有和纳兰瑾轩在一起时才出现的安心在心里头沉淀。
于是,她快速的移上了目光,当那张画着浓墨重彩的脸谱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时候,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你……”
男子抿唇,伸手将她从地面扶起,又按着她坐在刚才和硕坐着的椅子上,拿着药膏一边轻轻的在她的脸上和手上上着药,一边轻声道。
“我是戏班里的秦淮生。”
因为挨得太近,说话间,权若雪甚至还能感觉到秦淮生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酥酥痒痒的。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权若雪马上就想起了那个在宫门处看到的,有着一双太过凉薄眼睛的男人。
可是,看着眼前正细心替她上着药的秦淮生,权若雪却始终无法将他和在宫门前看到的那一个重叠起来。
见权若雪定定的看着自己,秦淮生的眼底快速的掠过一些什么情绪,随后他轻声问,“怎么了?”
权若雪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她笑,“总觉得,你不像你。”
秦淮生听后,手上的动作一顿,“怎么不像我?你之前认识我么?”
权若雪摇头,“这是一种感觉,很奇怪。”
说着,她看着秦淮生眉眼如花的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如银铃儿轻响。
秦淮生却迅速的暗了眼色,似乎带着堵气意味的将手中的药膏往地上一扔,涂着浓墨重彩的眼睛瞪了权若雪一眼,他起身,**的掷下一句。
“你一向都是对是陌生男人这样笑的么?”
权若雪听着,渐渐的收敛了笑意,总觉得秦淮生此刻的模样好像一个人。
也许是她过于专注的目光彻底恼了秦淮生,他又狠狠的瞪她一眼,冲权若雪说了句,“以后别这样盯着陌生男人看。”就匆匆离去了。
那疾快的步伐,似乎还带着几分堵气的意味。
看得权若雪却一脸莫名,同时心里不由的腹诽道,唱戏的男人果然心理有些不正常。
想着,权若雪耸耸肩膀,也许是上了药的缘故,她的脸上和手上已经没那么疼痛了,只是被顾嬷嬷踢的那一脚却还在隐隐作痛着。
一走出清音阁,权若雪便看到那个带自己到这里来的宫人守候在门口,见自己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四小姐出来了,我送您回去。”
那宫人似乎对她脸上的伤视若无睹,抿了唇,冲她淡淡笑着。
权若雪抬头撇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春华。”春华笑吟吟的答道。
权若雪走了一会儿,忽然顿住了脚步,她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跟前的春华,一字一字道,“难道你在所有主子前都是自称我的么?”
春华眉心一皱,脸上的神色显露出些微的不自然。
“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权若雪轻笑,眉眼间却俱是厉色,“本小姐以为宫中纪律森严,却没想到连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可以这样不分尊卑。”
春华的脸色微变,良久后,她抿了唇,垂下的眸里闪过一丝狠厉,“四小姐说的是,奴婢知道了。”
权若雪也不应声,只自顾自的朝前走着。
春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行至拐弯处,也许是权若雪的步伐有些急快,一个端着酒壶的宫人与她迎面撞来,将酒水尽数的倒上了权若雪的右手手臂上。
宫人顿时惊呼一声,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由的连连赔罪。
权若雪摆手示意那宫人离开。
也许是权若雪的衣着不像宫里的贵人小主,宫人离开前还一连打量了她数眼。
身后的春华此时已经站到权若雪的身边,看着她湿了半边的衣裳,一脸的似笑非笑。
权若雪垂了眸,低头抚上右手手臂,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眉眼中渐渐溢出丝怀念。
浓浓的酒气和濡湿的衣裳让她有些难受,于是她轻轻的拉高衣袖。
只见右手手臂处,被酒水浸湿的地方,一枝梅花刺青若隐若现。
权若雪轻轻的抚上上头的纹络,心头忽然一阵难过,这还是幼年母亲在世的时候为她纹上的,她母亲不仅是边疆苏家的大小姐,更是江湖中有名的刺青师。
从她手下所绘出的刺青个个精致绝美,因此在未遇上权楼宇之前,她曾是快意江湖,醉卧莲台的苏清浅,人称千手观音。
只是在嫁给权楼宇后,苏清浅便与过去的一切断绝了联系,以致于到现在江湖中还有人不断的惋惜着当年千手观音的忽然失踪。
但世人不知的是,苏清浅还有一项绝技,她可以用一种特殊的方法,使得绘出的刺青在皮肤上根本看不到,只有在用酒水打湿的时候方能得见。
说起来,这是这枝梅花第二次在她的手上出现了吧。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她**岁的时候,幼年的她曾救过一个少年,那少年长相绝美,就是在那少年离开后,又一个自称是他哥哥的少年找到了她,两人也共同度过了好些日子。
也就是在那个自称是少年哥哥的面前,被他在无意中看到了这枝梅花。
但是很奇怪的,每每记起,她总是会想到那个她救过的少年,对此,她也曾疑惑过,只是后来年岁久远,她也渐渐淡忘了。
红墙尽头,明黄仪仗,宫人,依次出现。
说来也巧,再拐一个弯,便是淑妃的承清宫,淑妃一早邀了皇帝用膳,于是皇帝下了朝后便朝这边过来了。
却不想,看到了在前头发呆的权若雪。
皇帝的唇上勾出一丝淡淡的笑,缓步上前,而正要想着事的权若雪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皇帝的靠近。
眼尖的春华看到,她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惊慌,正想出声行礼,皇帝却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也许是好奇到底她的手上有什么东西使得权若雪这样失神,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皇帝让周围的人都噤了声。
当权若雪手臂上的那枝梅花清晰的印入皇帝的眼中时,皇帝的脸色忽然大变,脑海中像是什么匆匆闪过,只见皇帝一脸紧张的快步走到权若雪的跟前。
伸手,紧紧的拽住了权若雪的右手,漆黑深浓的凤眸微睁,紧紧的盯着她手上的刺青。
“皇上?”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攥紧,权若雪连忙抬头,皇帝那张俊秀英美的面孔顿时印入眼帘。
她想挣脱,可是无奈皇帝的力度太紧,可见皇帝如此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刺青,她的眼中不禁微微疑惑起来。
“皇上?”
良久的沉默,权若雪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毕竟,周围众多宫人,她的手被皇帝紧紧拽住,若是传了出去,她只怕会成为后宫女人们的公敌了。
顿了片刻,皇帝轻轻的松了手,看向她的时候深邃的凤眸里似乎隐隐的带了一丝不确定,“你是……苏小凤?”
权若雪的身子却狠狠的怔住了。
苏小凤,这是当年她在那两个少年跟前胡诌的名字,那么眼前这一个是?
当年看过她手上刺青的那一个?
可是她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个少年,他们怎么会忽然成了皇家的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皇帝?可明明皇帝的后面并没有弟弟啊,那么那个她救过的少年到底是谁?
一时间,脑海里纷杂辗转的竟都是这些念头,震惊以外,她竟丝毫没有遇见故人的惊喜。
见她怔愣在那里,皇帝不由的轻轻一笑,同时也越发的确定了权若雪就是当年的苏小凤,那枝梅花刺青,他绝不会看错!
“怎么,高兴傻了?”
皇帝轻淡却隐隐带着宠溺的声音轻声传来。
权若雪的脸色又是一变,她眼神复杂的看了皇帝一眼,愣了愣后,竟转了身准备离开。
只是,她刚走出一步,皇帝就快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头,印上那张温柔浅笑的俊秀脸孔,“皇上。”
皇帝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刚才竟没有发现,她的一侧脸上,五指红痕淡淡,还有些微肿,似乎刚刚被人打了巴掌。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