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堇,怎么样?你想如何折磨他本太子都准,你想杀了他也行,”昂在绵堇面前自顾自地说,却没有察觉到绵堇的脸色变得沉重,微颤的手指张开,“另外两个我已经将他们杀了,这个留下给你娱乐。”
昂转过头来看绵堇,绵堇走向他,他正等着绵堇说要如何折磨这个已经没有知觉的男人,绵堇轻笑着抬头,昂微愣。
笑着,绵堇一手按着下腹一手笑着对昂问道:“他死了吗?”
“我不会让他死的,不好好折磨的话折磨呢个让他这么简单就死了?”
绵堇低下眼眸,笑得有些狰狞,“那真是太好了。”侧身,她伸手将昂身后的一个士兵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太子!”
昂微愣,绵堇转身一剑,正中男人的心脏!
男人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想说的话被口中的血给淹没,睁着眼睛之时便也断气。她说过的,她要亲手杀了这个男人,亲手!
“呵呵,”绵堇笑得狰狞,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我说过,要亲手杀了他。”
“哈哈!”昂大笑几声,牵过绵堇还握着剑的手,“弄脏了你的手了,这种事就应该让下人去做。”
绵堇收回手,她的头突然很疼,下腹更疼,一阵烦躁感油然而生。云木说要过要怎么来着?头上的青鸾步摇偏向一边……
“绵堇!”昂急忙将倒下的绵堇抱住,“军医!”
月牙城东的一角,身穿花裙身上散发着浓浓香味的妇女站在货车的一边,向运货的人吩咐着什么。碎花的半身裙飘在膝盖之下,长靴裹住的双腿带着白绒,长发披肩,穿上平常人金族女子的衣裳却是唯美。
妇女吩咐好后便让人将货车拖了出去,“小姐,货物已经准备好了。您拿着这个手绢跟着他们一起去到王宫,自然会有里面的大姑娘来接您,您跟着她们进去之后便能到后宫。小姐千万记住,后宫不宜久留,这个时候皇后和众妃娘娘们都为皇上的身体担忧着,应该可以比以往多留些时辰,不过货物卖完之后一定要早些出来。”
夏仲晚拿过妇人递给她的手绢,说:“我能平安出来的话,你的家人自然也能平安无事。”
妇人尴尬地笑了笑,“小姐看起来不像坏人,我既然帮姑娘进宫,姑娘现在不如将我家相公和女儿放了吧。”
夏仲晚收起手绢,“等我回来自会带你去见他们,在此之前不要与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妇人欲言又止,答应了一声便将夏仲晚送走了。
月牙城里王都需两日的马车才能到,夏仲晚在她大哥夏仲景的严密监视下,话说也只有他一个人罢了,偷偷跟在夏仲晚身后还是去了王都的方向。
两日后,正如那个卖胭脂的妇人所说,他们会在金国王都的偏门进去,以那个手绢微信物。侧门打开之后,等在那里的大姑娘们便会出来接应。
穿着一身紫色长裙看不清腰身也看不清脚踏什么样鞋子的两位大姑娘慢慢走了出来,一人看了看货物,一人盯着夏仲晚。车夫与她们打过照面之后,其中一位大姑娘走到夏仲晚面前,说:“我不记得以前也是你来送的货了,你是段老板的姑娘吗?”
夏仲晚略略低头轻声咳嗽两声,说:“两位侍官大人见笑了,段老板正是奴女的母亲,奴女身子不好,以往都是妹妹过来送货,今个妹妹跟父亲去了远处进些花料,这才让奴女过来。”
她拿出临走时妇人给她的手绢,“这是母亲交给奴女的。”
大姑娘接过来,与另一位大姑娘相视一眼,点了点头,那一位大姑娘拿来一套衣裳,“随我进来吧,先穿上这身衣裳,以免不便。”
“多谢两位姐姐。”
金国王都叶城皇城侧门不远处,直到夏仲晚进去,夏仲景一直都盯着她,“将军。”
“嘘!”夏仲景对着来找他的下属紧张兮兮地做了个嘘的动作,“阿伦!叫我大哥!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这里没有将军!说话小声点!”
陶伦紧张地挡住不明所以看着他们的百姓,“嘘!将军才是,小声点!”
“都说叫我大哥了!”
“大哥!”陶伦大喊一声,将他往前推了几步,“大哥,金族的皇上的确是中了毒,属下打听到了,完全解毒需要一段时日。金族的丞相怕是要等不及了,太子也不在宫中。将,大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以防万一?”
夏仲景微微皱眉,“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一把拉过陶伦,“你怎么早不说啊!小晚她刚刚进了皇宫!”
“怎么会!”陶伦望了望皇宫,“副将军怎么进去的?太厉害了!”
“这是说厉害不厉害的时候吗!”夏仲景拿起剑,“小晚!大哥这就来救你!”
“等等等等!”陶伦忙挡住他,“将军,这是金国的皇宫,不能乱闯!”
“废话!”
“那您……”
夏仲景绕过他快步上马,“跟我回仄关!”
陶伦马上跟上,“可是大哥!您不是说副,小姐她很危险吗?不如属下留下来?”
“等她打听好之后就会出来,你留下也只是在宫外等着而已,”夏仲景说得不愿,马再跑头却不住地回头望,“我吩咐过不让她乱来的,我们快回仄关!”
“您什么时候吩咐过得事情小姐她听……”
“阿伦!闭嘴!”
陶伦不再说话,拉紧缰绳急急跟了上去,其实将军才是最担心的吧。
周昱国仄关,满头大汗的云司躺在床上,侍女端来热水给他擦拭瑟瑟发抖的身子。额头上的汗水如雨一般,刚刚擦过之后又渗了出来。
“啊!”
“绵堇!”
侍女吓得想拽回被云司抓住的手腕,云司却抓得紧紧不放。微微,睁眼,云司喃喃道:“绵堇?”
“刺,刺史,奴婢不是……”
“嗯?”
侍女紧张地看了看被握着的手腕,“刺史,这……”
云司虚弱放开手,“对,对不起,抓疼你了吧。我以为你是绵堇。”
“不,”侍女听见主子对自己道歉正震惊不已,“刺史严重了。”
云司另一手无法动弹,吃疼地想坐起身来,但一只手却有些吃力。侍女忙扶着云司坐起来,他靠在床边,“刺史身体好些了吗?梁大人让奴婢照顾您。”
“绵堇,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姑娘呢?”
侍女不解,“奴婢不知。”
“那云将军呢?”
“奴婢,也不知。”
云司感觉有一瞬间要晕过去的感觉,好无力,“把梁珪给我叫过来。”
“是,刺史大人。”
云司靠在床头全身无力,手臂上完全麻木了,只感觉到隐隐约约的酸疼,阿木不在的话,一定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吧。
“梁珪拜见刺史大人,”他顺道叫了军医一同来,“刺史醒了吗?实在是太好了!军医!”
军医行了个礼,过去跪在床前给云司把脉。紧缩的眉头却一直未曾消失过。
梁珪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军医摇摇头,拿出已经做好的药丸,说:“与前几日一样,毒性暂缓了不少,刺史还是先服药吧。”
云司张口,吞下,摆了摆手。军医正准备退下,云司突然问道:“绵堇,绵堇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军医犹豫一会儿,说:“绵堇姑娘虽气血不足,但只要好好休息,不出半月便能康复了。不过……”
“嗯?”
“你先下去吧。”
军医看了看梁珪,又看了看云司,行礼道:“属下告退。”
梁珪半跪下来,说:“请刺史赎罪,绵堇姑娘和云将军去了月牙城。”
“你说什么?”云司有些惊讶,侧头看着他,“他们去月牙城做什么?”
“为了帮刺史偷解药。”
“胡闹!咳咳,咳咳咳!”
“刺史大人!”
“阿纳希塔是个极其残暴的人,况且还对绵堇图谋不轨,他,阿木怎么还带着绵堇一起去了,简直是胡闹!咳咳咳!”
梁珪忙说:“大人不要激动啊,会加快毒性的!”
“咳咳,”云司根本顾不上毒不毒的,撑起身子,“剑,我的软剑!把我的软剑给我,我要去找他们!阿木怎么会考虑这么不周全,竟然让绵堇同去!咳咳!”
“刺史你不能下床,”梁珪急忙拦住他,“是绵堇姑娘说要去要解药的,将军只是阻止不了便同去了。”
“是绵堇要去的?”云司待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要去……”
“刺史!”梁珪朝外面大喊着,“军医!快,军医!”
绵堇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了,躺在陌生奢华的床上醒来真不是件值得高兴和安心的事情。更何况是一醒来就有四五个侍女围着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让她洗漱完毕,换好衣裳带到铜镜面前化妆了。
“我能问一下吗?这里是哪里,还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几个侍女不说话,只是安静给她化妆梳头。绵堇又问,“我说各位姐姐们,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太子吩咐过,若是小姐醒了就为小姐梳妆打扮,等太医院的太医过来把脉。”
“太子?”绵堇想起来了,她之前还在月牙城的军营,肩膀微愣。
“奴婢该死!”为她擦口红的侍女不小心将口红滑到了嘴边。
绵堇轻轻擦了擦,猛地一怔,血!侍女忙拿来手绢给她擦干净。不是吗?心脏的跳动慢慢缓和一些,不是血,她想起来了。她杀了人,竟然还觉得是那么的安心,其实她是这样的女人吗?真可笑。
“小姐的步摇可真是好看呢,奴婢为您戴上吧。”
步摇?绵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别开眼,她不想看见那个步摇。
“你们太子呢,带我去见他。”
“太子出宫去了,大概旁晚才会回来。”
“这里是哪里?”
“自然是太子的宫殿。”
绵堇起身,下腹已经不是那么痛了。
侍女又说:“请小姐稍等,奴婢去请太医进来。”
绵堇点点头,思绪已经在想别的事情了。既然现在太子不在,这里又是太子的寝宫,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绵堇打量着这座奢华的宫殿,虽然大却不是金碧辉煌,倒也算是奢侈。是叫做漠干没错吧。
“小姐身体稍有好转,切记不能过多走动,还是在房中好好休养的好。”
“太医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不过小姐。”
太医有些犹豫,绵堇说:“太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绵堇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了,若是有什么病根,太医但说无妨。”
“这病根倒是不严重,只是小姐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姑娘,想必定是太子的人。只是这种事,微臣实在不好与小姐说啊。”
“但说无妨。”
太医还是有些犹豫,但绵堇坚持,他也只好说:“请恕微臣直言,还请小姐节哀,这以后,恐怕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啊。”
这个打击算什么?她现在还有什么打击是承受不了的?比起熙炎离开的时候,更悲伤吗?绵堇的手不由地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的眼泪就是这个孩子,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却消失不见了。
“小姐请节哀啊。”
绵堇靠在床上,太医行礼出去。眼泪流的肆无忌惮,她最伤心的不是熙炎离开了,不是被人玷污失去了孩子甚至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而是她明明最需要的时候,你却不在啊,熙炎。
层层白云包裹着的牢笼里,有一只安静得不像话的老虎正在沉睡。也许再过有一段时间,也许会比想象中更久一些,就会爆发了也说不定。毕竟这里过了多久,没有人会在意。
“喂,什么时候了?”熙炎微微开口。这里没有把守的侍卫,关在监狱里面的神仙也不必铐上手铐,这里说话没有人听见,但熙炎说话也许会有人在听。
过了许久都没有回答他,简夜,没有监视他了吗?
起身,熙炎闭上双眼,虽然只有五层的法力,不过这样的监狱还不用他全部恢复法力。
“夫君。”
熙炎惊地回头,他竟然专心得连谁来了都没有发觉!
眼波如水,唇如桃花,不笑不闹,唇角微微下弯,与晴天相反的仙女,雷神之女,初晴。同时也是熙炎唯一的侧妃。
熙炎背对着她坐了下来,“天君说过,不许任何人来。”
“是,但是,但是……”初晴还未说话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面对这样一个柔软且貌美的女子如此哭泣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回去。”
“可是夫君,”初晴擦了擦眼泪,刚擦完眼泪又掉了下来,“初晴只是想来看一眼夫君而已,只是,只是一眼……”
“啧啧啧,又惹初晴哭了。”熙炎微微皱眉,头也不抬就知道这嬉笑轻浮的声音是谁了。衣冠纯白,拂袖轻盈,嘴角微笑,七分伪装三分礼节,行如飘云,速如闪电。这也是熙炎在天界为数不多称得上是仙友的人了。
初晴急忙擦掉眼泪,微微欠身,“行云上君。”
行云心疼地看着初晴,叹气道:“喏喏,我说熙炎,听说你这小子竟然喜欢上一个凡人了,我还以为你懂得怎么怜香惜玉了呢!”
初晴手上的手帕掉了下来,她第一次听说,竟会是因为这个。
“呵呵,看来是真的。”
“行云。”
行云闭了闭嘴,眼睛左右转动,“好好,我不说了,”他转向初晴,笑道,“初晴,咱们先回去吧,十七心情不好,别理他了,我陪你走走?”
初晴望一眼熙炎,微微点头,又朝着熙炎欠一欠身,“夫君……”
熙炎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初晴面前。初晴高兴得微笑起来,眼泪又忍不住地落了下来。熙炎没有表情地说:“我说过,不要哭。”
初晴微愣,马上擦了擦眼泪,“对,对不起,妾身终于看见夫君了,有些忍不住,就,对不起。”
“不要道歉。”
“恩。”
熙炎转身坐下,“回去。”
初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王兄说夫君一直都不肯吃东西,妾身,做了些夫君平日吃的,还请夫君用点吧。”
熙炎不语,初晴刚刚好一些的眼睛又湿润了。行云马上咳嗽两声,“初晴,咱们走吧。”
她咬了咬下唇,还是忍住了,“嗯,那,妾身告退,请夫君保重。”
初晴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熙炎依旧不变的声音,“别再来了。”她又咬了咬唇,她永远都不懂,不懂她的夫君为何会是这样。从不对她笑,就连说话也只是简单几个字,就算谁在一张床上,也只是背对着她而已。她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夫君,对天宫每一个仙女都视而不见,对她至少还看几眼。就这唯一的庆幸,如今也要消失了吗?
天牢门口,简夜靠在门口。行云和初晴出来,她欠身笑道:“有劳王兄帮忙,初晴感激不尽。”
“晴儿做什么这么客气,”简夜讪讪地说,“熙炎那孩子还是这副德行,对自己的妃子也不多说几个字,惜字如金啊。晴儿受委屈了吧?”
初晴摇摇头,眼睛又红了起来,“不,他能如此对我已经是很好。”
“嗯?”
“王兄,可见过那位姑娘?”
简夜微愣,抬眼盯着行云,行云马上扭过头去,“不曾见过,看来熙炎有心不让我见到。”只不过他还是稍稍调查了一下,他真没想到能把熙炎迷倒如此境界的女子竟会是一位艺妓,可真是有趣。
初晴有些失望,“是吗,不知道那位妖界的公主何时才来。”
“啊,不知道啊,得看熙炎了。估计不会很快吧,怎么了晴儿,一个人在宫里可是寂寞了?”
“晴儿有琦悦相陪,没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只是想着马上要多了一位娘娘在宫中相陪,不免有些高兴呢。”
简夜轻笑,说:“晴儿若是无聊就来我璃镜宫与她们玩玩也好。”
初晴欠身,“多谢王兄。”
待初晴离开,行云才与简夜对视一眼,“你却又多嘴了?”
行云笑意更深,“本来就是瞒不住的事情,初晴也是位仙女。”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这个,”行云拿出个八卦一样的牌子来,下面掉着红色穗子,“连我都一同下去的话,这里可没人给你把关了。”
简夜轻笑着接了过来,玄玉从从侧面出来,行礼道:“少爷,已经找到青鸾双飞雪的下落,只是现在气息突然消失了。”
“就是说之前在别人的手里,现在又回到那女子的手中了,是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
简夜突然仰天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将手搭在玄玉肩上,“你说天君做什么非要让我去找什么青鸾双飞雪啊?随便派个人,都行啊,这么麻烦的事情我可真不想下凡去啊,虽然凡界也挺有意思的。”
“少爷,因为您与熙炎少爷的关系比较好,而且您也比较闲吧。”
“十哥和十五弟也很闲啊!最闲的难道不是十六吗?为什么不找他们?”
“回少爷的话,十殿下之前被封了王已经去了森林,十五殿下正在一心求法,不知所踪,十六殿下嘛,您知道的,那么在天宫里的殿下们除了您以外剩下的殿下就只有您的叔叔伯伯们了。”
简夜又叹了口气,“行云这东西倒是好用,既然如此,玄玉,多带些值钱的东西!”
行云不禁大笑起来,“哈哈!记得给我带礼物回来。”
玄玉不解,“少爷这是要……”
简夜不答,直接往前走了,既然如此他肯定要顺便好好玩玩!不然对不起他这么短时间去了两次凡界了!
阿纳希塔?昂的太子殿偌大,内殿金碧辉煌,上好的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错落着她没有见过的金銮大床。床在正中,用屏障与外厅相隔,顶上四角,分垂下纱帘。四角为玉石,刻成鸟的样子,眼中有宝石。床褥右侧一排柜子,看起来不像是紫檀木,却也是极好。
金国虽为北国,气候干燥严寒,但实际看来却也是块富饶之地。想起江南的水,江南的烟雨,江南的墨色山峦,听说金国以地大著称,以北有数百里的平原丘陵,高山如云,一定比廖城看见的更壮观。
绵堇摇摇头,现在却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柜子都翻了个遍,别说是解药了,就连毒药都没有。除了些兵书之外,就只剩下那些看不懂的东西了。
提裙出去,隔在内殿与外厅的屏风上是万马奔驰的战场,身后是墨色山河。绵堇匆匆扫过来到外厅。从这头走到那头约摸有七八丈的样子,厅中虽大,但并无多余摆设。
除了白色虎皮的宝座之外,一方正方木几和几方座椅之外再无其他。环绕四周,金国太子再怎么变态也不会把解药仍在这种地方吧。
昂已知云司是周昱派来的刺史,若是一早歼灭也是除了后患,但他们并无深仇大恨,但若要他这么简单就将解药拿出来也不会带自己回来金国皇宫。
这么想着,绵堇向外面看了看,“来人啊。”
一个侍女进来,是方才与她盘头的,“小姐请吩咐。”
绵堇一手捂着胸口,眉宇微频,脸色稍淡,“不知怎么着胸口闷得慌,可能是常年呆在湿润的江南一时来了这里干燥得狠,不如你与我出去走走?”
侍女一听,忙低着头说:“太子吩咐过,小姐若是醒了便在房中安心休养,不可四处走动。”
“是吗,”绵堇垂下眼睑,眉间又深一分,“可我现在闷得慌,方才太医也说了,我要静心调理,但你现在不让我出门,我心里着急。若是我一着急,心血攻心,你看太子会不会责罚你?”
“小姐,这……”侍女为难,细细的声音委屈地说,“小姐请不要为难奴婢,太子吩咐过不让小姐出去的,小姐身体虚弱还请在宫中休息吧。”
“可是我心口闷得慌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你是想看着我被憋死吗?”
“奴婢不敢!”
莞尔一笑,“好了,跟我走吧。”绵堇不由分说,自顾走出寝宫。
若让她一个人更好,不过这里地方大,没有个丫头跟着难免迷路,她要找的地方怕也找不到。
那侍女名叫阿乙喏,十岁进宫一直在太子的生母身边服侍,太子见她乖觉听话便要了来,如今已经六年。阿乙喏是挺乖觉的,绵堇打量着她,男人估计都喜欢这样的女子,听话又温顺。
绵堇装作祥和,一路上都是笑脸。金国的皇宫四处都是草木,每个宫殿都大得不像样子,有的宫殿是建在河流之上的,阿乙喏说这河流是从最北边的崤山上陈年的积雪溶化后流下来的水汇成的河流。这条河名为崤水,流进皇宫的这条分支被称为绵河寓意是指他们金国锦绣连绵的江山。
流经宫殿的绵河波光粼粼,现在正是午后,水波泛着金黄的波光,不禁有些刺眼。
站在大理石的桥上,吹着北面飘来的冷风,天空没有一丝蓝色,漫天的白云一望无际。绵堇眯起眼睛,温和的阳光在她眼里很刺眼,刺得她睁不开,看不清。眼中有一丝暖潮,她抬手挡在眼前,另一手想天空中抓着什么,头上的步摇轻轻摇动,鸾鸟眼睛发出一丝金光。
就连看都是这样的吃力,那层层的白云之上,你真的在那里吗?若是真的,这样匪夷所思的距离,她半点都不敢想象。
若即若离,一个天一个地,多么可笑的事情。
“要是有人跟你说,他是天上来的,你会信么?”
绵堇问得柔声,只是自问而已,身后的阿乙喏却眨眨眼睛看着她,不解地说:“天上?小姐真会说笑,怎么会有人是天上来的呢,除非他是神仙。”
“是啊,”绵堇放下手来,绵河上的冷风吹乱她搭在侧脸旁的黑发,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温柔之极,好像那个人的手,有点凉意,却能让她的心变暖,“也许是神仙吧。”
“小姐?”
绵堇摇摇头,脸上的愁容稍纵即逝,“没什么,咳咳。”
阿乙喏忙担心地问道:“小姐身子虚弱,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借着两声咳嗽,绵堇本准备拿下掩住口的手又掩了上去,咳嗽几声,脸上佯装气虚,捂住下腹,说:“倒是有些凉了,不知怎么的下腹突然好疼。”
“小姐怎么了?莫不是出来走得多了,染了风寒?”
绵堇作木讷样子,一手碰到自己的额头,垂头,“有些发热了,阿乙喏扶下我,有些晕晕的。”
阿乙喏忙扶住绵堇伸来的手臂,“小姐赶紧回宫去吧,奴婢去请太医过来卡看的好。”
“太医院可远?”
“不远,那边就是,奴婢一会儿就给小姐请太医去。”
绵堇握住她的手,容颜微衰,手上渐渐用力,又咳嗽两声,细声细语地说:“也许是受了凉,突然浑身没有力气,还,还是扶我去到太医院看看吧,你送我回去再去请太医怕是慢了。”
阿乙喏看了看绵堇的样子,半眯着眼睛,身子全靠在了她的身上,“是,请小姐坚持一会儿,奴婢扶您过去。”
绵堇低头,一手掩住唇边的笑意。
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太医院里传出来的草药味道,绵堇很喜欢草药的味道,却拿着手绢掩住口鼻,装作有些难过的样子。
阿乙喏见她的样子,还没到太医院门口就冲里面喊了几声。等她们走到大门口却还没有人出来迎。绵堇奇怪,等等阿乙喏将她扶了进去,才看见里面只有一位太医在。
“太医有礼,奴婢是太子身边的阿乙喏,这位姑娘是太子前两日带回来的,身子受了点事。之前已经让太医院的管事大人看过了,刚刚小姐突然喊头晕,便来看看。”
那太医年轻,急忙走过来,一见绵堇便愣了几分,绵堇稍稍抬头看见他微红的脸颊莞尔一笑。太医匆忙收回视线,咳嗽两声,说:“既然身子抱恙为何不来通报,还要让小姐亲自过来?”
“早上小姐好了些,奴婢陪小姐出来透透气,小姐身子有事,来这边比先回宫来的快些,是奴婢唐突了,还请太医莫要怪罪,先看看小姐身体的好。”
绵堇刚刚故意咳得太狠,喉咙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道,她伸手让太医把脉。太医一边把脉一边问道:“小姐哪里不适?”
“胸闷,头晕,下腹绞痛,浑身无力。”
太医沉默一阵,侧头对阿乙喏说:“太医院现在无人,小厮都去外面采办药材了,你帮我去外面看着点,若是有人来了记得通报一声吧,免得突然进来扰了诊脉。”
阿乙喏欠身,“是。”
太医又重新把脉,突然问道:“微臣大胆,敢问小姐之前是否小产。”
绵堇微愣,眼中憋出点泪光来,并不回答只是侧脸点了点头。
太医又说:“小姐不必担忧,小姐只需安心休养,服用些补血养气的药材和补品,不出一月便会康复。”
“多谢太医,只是我头晕的厉害,不知太医能否治治?”
“那微臣便多开一方药来给小姐调理调理。”
“多谢。”
太医盯着绵堇的样子,突然开口道:“看姑娘的样子不像是金族的人?”
绵堇故装害羞,说:“是,我本是周昱国扬州人,家里本是卖些从月牙城来的羊毛,可怜家破人亡,待我无辜之际是太子将我买下带回的。”
“原来如此,都说周昱江南之乡山水秀丽,景色连绵,那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小家碧玉,楚楚可怜,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绵堇不由皱了皱眉,马上垂下眼来,说:“是啊,我原本也是闺中小姐,没想哥哥那次去月牙城中了一种毒,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哥哥去世后父母双双也随着去了。”
“小姐生世可怜,不过不知道令兄所中何毒,竟会治不好呢?”
“我也不知道,”绵堇偷偷看了他一样,他脸上微红,神色全在绵堇身上,“只是后来听爹爹说,叫做漠干。”
“怎么可能,漠干是我金国皇宫才有的毒药,令兄如何能中得?”
绵堇忽然侧头看他,反问道:“莫不是这宫里人将我兄长毒死的?”
那太医立刻领会什么,笑道:“小姐莫急,这漠干本是皇宫专用,但这两年被偷偷带出去的也有些。月牙城人多手杂,莫不是令兄不小心,才会招人所害吧。”
绵堇又垂下头,“大人说的是,我家与这金国皇宫从无半点关系,一定是那些将次毒带出宫去的人害了我哥哥。”
“小姐请节哀。”
“大人,那么厉害的毒,不知道这皇宫能不能治好呢。”
“这个自然。”
绵堇的双眼变得无神,眼泪无形地渗了出来,瘪嘴,道:“我一家都死于这个该死的毒,周昱无人能治,月牙城也无人能治,大人,可否给小女子看一看那解药是如何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