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两杯酒,放在她的手心里,二人饮下这杯合卺酒。
兰阳垂目看着手里的酒杯,口中的酒涩中带甜,不求夫妻恩爱,但愿相敬如宾。
喜婆说几句喜庆的话,领赏退出去。
柳府的亲朋妯娌也一并离开。
霎时间,只剩下兰阳与柳自清两个人。
屋子里静寂地只余两个人绵长的呼吸声,兰阳手指紧揪着裙摆,来时心里酝酿的话,见到他的刹那,如鲠在喉,吐不出半个字。
柳自清脸上笑容清雅,吐出的话,却令兰阳心口一紧:“玉倾心,嫁给我令你如此勉强?”
兰阳唇边的淡笑凝固,怔然的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若觉得勉强,便不会答应嫁给他。
柳自清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良久,不见她开口,冷笑一声,拂袖离开。
他早该知道,是他强求而来。
原来以为,她嫁给他,便足矣。
可得到的越多,越不容易满足,贪婪得到更多。
吉祥果,寓意吉利的果子,她给吃了!
她就如此,恨不得这桩亲事,不顺?
或者是并不在意,她便太随意,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
“你去哪里?”兰阳变了脸色,霍然站起身,见他脚步不停,“你站住!”小跑着过去,横档在他的面前。
柳自清止住脚步,一双眸子冷如清辉,不带任何情绪,冰冷的望着她。
兰阳扬着脖子,不甘示弱道:“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勉强了?分明是你娶到手,不想负责找的借口,将我弃如敝履报仇吧?”
柳自清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会被她倒打一耙。
“我说中你的心事,无话可说了?”兰阳撸起袖子,一手叉腰,一手点着他的胸口道:“你就承认吧!”
兰阳觉得谢桥说得对,是死是活,总得有个说法。半死不活的吊着,谁也不痛快!
柳自清睨一眼她戳着胸口的手,那副架势,令他恍惚记起当初被她拦截在翰林院时。拢在袖中的手指舒展,嗓音微凉:“吉祥果呢?”
兰阳微微一怔,张口道:“吃了啊。”只见他面色一冷,兰阳觉着她触摸到他生气的症结,他若不提,险些给忘了。笑意盎然:“吉祥果我自府中带出来,吃进腹中,便会佑我吉祥如意。”手探进袖中摸了摸,在他眼前摊开手心,半边桔子搁在她的手心,“呐,我吃一半,你一半,今后我们便是一体。”
柳自清望着她手心里的桔子,神情莫测,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兰阳剥掉皮,将一瓣桔子塞在他的唇边,“张嘴。”
柳自清沉默半晌,在她的期待下,吃进嘴里,酸中带甜。
兰阳放在他的手心里,轻声说道:“我们之间误解颇深,许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够说清楚。你要知晓,我若不心甘情愿,今日便不会在柳府,在你的新房中。”不等柳自清开口,兰阳转过身去,“你快出去敬酒罢。”
柳自清未曾有动作,良久,门扉打开。
兰阳的嗓音,自他身后响起:“既然嫁给你,我会好好做一个妻子。”
柳自清身形一顿,合上门离开。
兰阳卸掉身上的累赘,泡在浴池中缓解一天的疲倦,待她净身出来,已经月上中天。
柳自清身着红色裘衣,长发湿濡,斜倚在榻上,脚边放着一条锦被。
兰阳微微一怔,嘴角翕动,什么也未说,坐在铜镜前。
碧莲拿着长巾替她绞干长发。
“你出去。”兰阳挥退碧莲,静默片刻,取下木架上干净的长巾走到柳自清身后,为他擦拭一头湿发。
柳自清并未睁眼,她动作停下来,手指着小几上的野史:“你还留着。”
兰阳点了点头,适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轻轻应一声:“嗯。”
柳自清看了半晌,上面有陌生的字迹,想必是她所为。忽而,轻叹一声:“睡罢。”
兰阳站着未动,抿着唇,盯着他不语。
新婚之夜,该要做什么,她当年将要嫁给褚明衍之时,母妃便已经告诉过她。
可显然,柳自清并不打算与她圆房。
她主动邀请,再如何孟浪也开不了口。
“你今日累了。”柳自清阖眼道。
“不累。”
兰阳神情里浮出恼意,她虽然不在意,但人言可畏。今儿个不圆房,明日里定会传出他嫌弃她是弃妇。
柳自清倏然睁开眼,撞进她隐隐蕴含着光芒的眸子里,雪白的面容,映衬则她一头长发乌黑动人。
兰阳微微侧开头,柳自清突兀一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倒进他的怀中。一股极淡的甘冽酒香窜入她的鼻息中,惊呼声吞咽进腹中。
柳自清的手撑在她的鬓发边,俯身望着她,双唇勾出弯弧,贴着她的嘴角,兰阳的身子顿时紧绷。
“你确定?”他嗓音幽冷低微。
兰阳双手紧握,闭紧双眼。他的呼吸在脸庞,二人绵长地呼吸缠绵如丝,如此亲密下,一股陌生感觉涌来,不自觉想要躲开,可是理智将她生生定住,身躯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良久,柳自清起身,“我不喜强人所难。”
兰阳倏然睁开眼,看着他背转过身去,烛光映照下,他的身影颀长,渐渐远离她的视线。
挽留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兰阳怔怔盯着房梁,听到关门声,侧头望去,只见铜镜中倒映着她雪白的脸,浓烈地排斥,她自己不看都感受得到。
她想欺骗自己,可身体却骗不了。
讽刺的一笑,前面她方才说会做好一个妻子,可一个新婚夜,被她弄得很糟糕。
接纳他,她需要时间。
——
太子妃想要留下谢桥,见她与秦蓦形影不离,犹豫良久,终究是没有靠近。
二人回到郡王府,谢桥倒一杯水饮下,神色凝重地说道:“我无意间见到蜀王鬼鬼崇崇去往东院,荣亲王府的管家亲自接待,怕他们密谋,便跟过去,偷听到蜀王想要拉拢荣亲王,却被荣亲王挑唆对付你。”
秦蓦凉凉看她一眼,默然不语。
“荣亲王向我打听师兄的下落,我觉着他不安好心,糊弄过去了。”谢桥斜睨秦蓦一眼,心中想着如何传递给秦蓦,荣亲王怀疑玉倾阑在余海一事。毕竟她现在知道余海的情况,却不知秦蓦也参与其中,蓦然,眼前一亮:“你上一回不是说郑远修调至余海?康绪与荣亲王关系匪浅,他突然向我打听,难道师兄离开京城,去往余海被康绪撞见了?向我求证?”
说到此,谢桥面色一肃:“难道师兄真的在余海?你对那边如此了解,不会是想要插手?”
秦蓦唇边掠过一抹浅笑,勾起她散落的一缕青丝,淡声道:“你成天都在瞎想这些事情,不累?”
谢桥拍开他的手,不满道:“别打岔。”
“没有。”秦蓦扶着她坐正,见她一副他骗人的模样,低声笑道:“我走了,你怎么生孩子?”
“不正经。”谢桥推开他作妖的手,一脸正色道:“蜀王将你当年替他办事的人,透露给荣亲王,你小心一点。”
秦蓦的手一顿,冷峻的面容如降寒霜,冷笑一声,极尽不屑道:“由他们去。”
谢桥闻言,心中稍安,他既然如此说,便是早已有安排。
谢桥询问道:“今夜不去军营?”起身去找换洗的衣裳,打算去沐浴。
心想,他的那件裘衣还剩下最后一丁点,他再去一趟军营,明日该要做好了。
秦蓦指腹摩挲着她眼睑下浓重的青影,揶揄道:“我不再,睡不好?”
谢桥摸了摸眼睛,习惯身旁有他,他突然不在是睡不好。
依赖一个人,的确很可怕。
“并没有,我在想姝儿的事,信已经快马加鞭送出去,她应该收到了,不知她会如何做。”谢桥提起容姝,想到柳氏说的话,啐道:“秦隐看着如此正派,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姝儿腰椎受伤之时,他的表现令人觉得他值得托付,转眼,做出的事情,那是人做的么?渣滓!”
秦蓦皱眉,他并不知秦隐做了何事。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谢桥心中对容姝很亏欠,若非是因为她的缘故,也不会牵累到她。她不曾落崖,也不会耽搁婚事,或许关氏也不会有孕。
秦蓦凉声道:“你在迁怒。”
谢桥瞄他一眼,只见他云淡风轻地瞥向她,似是不在意,可她却生生瞧出几分危险来,只好装傻充愣,权当她什么也未说。
秦蓦似笑非笑:“怎得不说了?”
“我有说什么?”谢桥眨了眨眼,抱着衣裳去往净室:“一夜未眠,我困了,先洗了就寝。”
秦蓦修长地双腿交叠,架在一旁的绣凳上,“秦隐做了何事?”
蓝星道:“关氏有孕。”顿了顿,补充道:“容三小姐未过门时。”
秦蓦手指叩击着扶手,自然知晓谢桥为何会大怒。她与容姝姐妹情深,容姝耽搁婚事也因她而起,若过得不幸福,她必定心中愧疚。
“关氏仗着有孕,过门时给容三小姐下马威。”蓝星心中疑惑,主子怎得问起秦二爷的私事?
“他何时如此糊涂了?”秦蓦冷笑几声,一个妾胆敢爬在主母的头上作威作福:“处理了。”
这点小事何须多费心神。
蓝星一怔,不知秦蓦这处理,是如何处理?
“主子,关氏是姜氏身边的陪嫁,秦二爷对她不一般。”蓝星犹豫道,不想秦二爷因为这事与主子闹僵。
“再得脸也不过一个妾,他当真看重,何不扶正?”秦蓦费这心思去管,皆因谢桥那几句话,便将迁怒贯彻下去。
蓝星得到指示,立即吩咐下去尽快处理了。
——
翌日,秋高气爽。
秦蓦用膳后离开,谢桥无事,坐在藤架下缝制衣裳。
将剩下的制好,谢桥剪掉线头,展开细看,阵脚稍显粗糙,不够细密。
大致上,谢桥稍稍满意,虽不精致,但是穿在里面,又不有碍美观。
谢桥细心折叠好,半夏便匆匆过来道:“郡王妃,太子拜访您。”
谢桥已经知道昨日里是太子以燕王的名义邀约,面无表情,冷声道:“将太子请到正厅。”
半夏立即去办。
谢桥不紧不慢将衣裳放在枕畔,忽而,看见自荣亲王府带出来的玉戒,拿出来放在袖中。整理好仪容,前往正厅。
太子心神不定,视线盯着门口,见谢桥迟迟而来,面色稍显不虞,斩钉截铁道:“你昨日知晓是本宫请你,糊弄侍卫戏耍本宫。”
谢桥面对他的质问,冷笑道:“我还未问太子为何以燕王之名请我,难道你认为不如燕王?”
太子面色铁青,面对谢桥的冷嘲热讽,强忍下这口恶气。
谢桥的离开,他心中大感不安,褚明珠不曾将她留下来,是以今日一早便来郡王府。他的昏招,谢桥一眼看穿,定然瞒不了秦蓦:“郡王妃,昨日本宫所为,因沈府朱氏的缘故,她说你与燕王关系亲近,本宫心中难安。”
谢桥面色一冷,朱氏?
太子见谢桥不语,打量她的神色,见她面色不变,继续说道:“本宫认为,我们方才是一家人。过往的恩怨,早已随风而散。你这心,理当是向着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