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晚上的时候,看着朱高燨精神已经好转,复又睡去,阿狸方才安心,便起身去阿绣房间更换了衣服,略梳洗一番,走了出来,一眼又看到那三个黑衣人,还是立在殿下,动也不动。阿狸便叫过阿绣来,悄声问道:“那三个金钢似的家伙恁的古怪,中间那个黑炭目光炯炯的,我一看他就盯着我。”阿绣亦轻声道:“他们跟屋内那个高人一样,谁也不理的,样子傲慢的很。”
阿狸听阿绣称呼那张浩然为高人,想来她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朱高燨的舅舅,心中好奇,便问道:“你以前见过那位高人,你不知道他是谁么?”
阿绣道:“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的很。上次也是这般来了就只在殿内不出来,我们这些侍女从不让进去,所需用物品皆通过胡大人往来传递。今年有你在里面,你可看到些什么?你跟他说话了么?那高人是神仙么?”
阿狸心想看来阿绣确实不知道张浩然的身份。她便笑道:“你说得对,他便是神仙呢,刚才还在屋内腾云驾雾呢。”
阿绣惊道:“真的么?真是神仙啊?我们就说嘛,这高人一定不是凡人。”
阿狸笑道:“你就在这里守好了,等下他出来了你看他如何升上天吧。”一眼看到慕容秋风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食盒,阿狸道:“你们要吃饭么?”
慕容秋风道:“我们方才在外面已经吃过了,这些是带过来给他们的。”以目扫视了那三个黑衣人一眼。
阿狸忙对阿绣道:“你们一直忙得没吃饭吧,快些趁这时候去吃些东西。”阿绣点头,道:“方才星儿把饭菜已给胡大人送进去了,你也去吃一点吧。”转身离去。
阿狸叫住慕容秋风,轻声道:“你知道这三个人的来历么?”
慕容秋风摇头道:“这个委实不知。太子说把这饭菜送与他们,别的什么也没说,我们自然不好打听。你知道他们是谁?”
阿狸又问道:“那你知道张浩然这个名字么?”
慕容秋风喃喃道:“张浩然?”复又摇头道:“没听过。他又是谁?”
阿狸看他一改往日那般嬉皮笑脸之态,很是一本正经,想来并不知道这些事,便也打住刨根问底,糊弄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你快去把饭食给他们吧,他们也傻站了一天一夜了。”
慕容秋风闻言便上前去,走到那个面目粗黑的长者面前,道:“三位一直守在这里,想必饥渴了。这些饭菜请你们食用。”便将食盒递了过去。
那个黑面长者却盯了慕容秋风一眼,一言不发,眼睛看向天空,旁边两名黑衣人亦是如同置若罔闻一般一动不动。慕容秋风略有些尴尬,便将食盒放在地上,道:“我将食盒放在这里,你们请便吧。”
慕容秋风说着便走开,谁知他刚走几步,那黑面长者竟忽地伸出脚来,一脚将食盒踢了一丈之外,食盒内的饭菜登时洒了出来。慕容秋风一怔,回过头来看看三人却不知怎么回事。
阿狸见状大怒,几步走到黑面长者跟前,道:“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表哥好心给你们送些吃的,你不要也罢,怎么还将东西踢翻呢?没见过你这么没礼貌的人!”
慕容秋风忙上前拉住她,道:“阿狸,不要说了。”
那个黑面长者却是翻翻白眼,冷冷道:“谁知道你们饭菜里面有没有下毒!”
阿狸火气上涌,道:“是啊是啊,我们下毒了,你们不要吃,小心被毒得死翘翘了!”转脸对慕容秋风道:“慕容,以后不要太好心了,人家不领情的,那些饭菜喂狗也比让他们吃的好!”
那旁边一名黑衣人怒道:“小丫头竟然敢骂我们!”
那黑面长者闻听大怒,左手随便一挥,便拍向阿狸,慕容秋风听得掌风凌厉,急忙将阿狸推开,自己也挥掌迎上,却不想那黑面长者只是随手一挥便掌力巨猛,他身子被掌风推去三四步以外,而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亏得慕容秋风应变灵活,身子顺势旋转方才化解掉,他一声轻叱立定之时,手中已然长剑在手。
那黑面长者见状,冷笑道:“久闻江南慕容家以三十七路风雨剑打遍天下,今日我便来领教一番!”
说话之间也没见他抬脚,身子已然飞向慕容秋风,翻手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刀。他身手之快,令慕容秋风心中大震,不敢有一丝大意,他凝神静气,唰地一剑刺向那黑面长者胸前,那黑面长者却也不躲避,短刀只轻轻搭在慕容秋
风的长剑上,慕容秋风顿时把握不住长剑,剑尖竟然歪歪地向旁边滑去,他不及收剑,顺势刺向着那黑面长者的腹部,那长者咦了一声,闪身避开。慕容秋风见势连着三剑急风暴雨般刺向那人。那人轻声道:“有些意思。”手中短刀上挡下削,化解开了慕容秋风的三招。也只眨眼的功夫,慕容秋风便使出了七八招,却被那黑面长者轻飘飘的避了去,那黑面长者却始终没有出过一招,只是引着慕容秋风使出慕容家的剑法来,他仔细观看。
阿狸不懂武功,看不出门道来,一眼看到扶风在旁边,便凑到他跟前道:“扶风扶风,这个黑炭团你认识么?”
扶风正看着二人比试,听到阿狸问话,忙摇头道:“不认识。”阿狸听他答应的这么快,便瞪了他一眼,大拇指往殿内一指道:“殿里面那个穿着青衫的老头呢?你也不认识?”
扶风脸上现出一丝扭捏来,道:“那个人我也只是见过,可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不知道他是谁。”
阿狸狐疑道:“你家殿下没有跟你提过他?”
扶风摇头道:“从来没有。”
阿狸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推得干干净净!”扶风陪笑不语。阿狸心知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自己也不敢造次,只得又道:“那你看这个黑炭团与慕容比试,慕容能胜么?”
扶风轻轻摇头道:“这个黑炭——黑面人至始至终没有出过一招,只是化解慕容公子的招数,看起来他竟不是为了比试,只是想看慕容家的剑法。而且他内力之厚不能估计,如果他使出一招半式出来,怕慕容公子难以招架。”
阿狸看过慕容秋风与人比武,向来都是他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战胜,是以从不担心于他,此时听扶风这么讲,再细看慕容秋风的脸色,果然甚是凝重,她不禁心中不安起来。如果这个老黑头这般厉害,那么慕容秋风岂不要吃他的亏了么?她一拉扶风道:“那你还看什么,你也上去一起揍他啊!你和慕容两人总能打得他落花流水了。”
扶风苦笑一声,道:“怕即便我也上了,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一指远处另外两名黑衣人,道:“那两个人看着不起眼,估计功夫也很了得,我若上去,难保他们不会不动手。最重要的是这个黑面人看起来只是想试试慕容公子的功夫,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我如果冒然出手,怕会适得其反,那样不仅救不得慕容公子,怕还会连累于他。”
阿狸虽然听他说得有道理,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低头看到地上方才食盒散落,洒出一些花生米,她便低身抓起一把来,冲着场地中喊道:“喂!黑炭团,你这么一大把年纪,欺负我表哥,你好意思么?”
那黑面长者听阿狸叫他黑炭团,不禁冲阿狸翻翻眼睛,哼了一声。阿狸却冲他一笑,又扬声道:“喂!黑炭团,接暗器——”左手冲着他扬去。扶风大惊,想拦已来不及,那黑面长者听阿狸这般吆喝,亦分神来看,随时作好接打暗器的准备。谁知阿狸却是使诈,左手空扬了一下。那黑面长者见状,轻声骂道:“狡诈的丫头!”他这一分神,慕容秋风马上便摆脱困境,凌空跃起,那黑面长者便也随着跃起身来,慕容秋风却蓦地转身来当头一剑,黑面长者喝道:“好!”身子往左微闪避了过去。
扶风却对阿狸急道:“他们两人比试,你不可冒然出手,这样只会伤了你!”阿狸笑道:“我哪里会使什么暗器?只是跟那黑炭团开个玩笑罢了。”说着又冲着黑面长者大声道:“黑炭团,看暗器——”又是左手一扬。
扶风看到她这般胡闹,苦笑不得。那黑炭团不敢轻视,又是分神来注意阿狸,谁知又被她虚晃一下。黑炭团瞪了阿狸一眼,道:“小丫头再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狸笑道:“你倒怎么收拾我呢?”又是一扬手道:“看暗器——”
那黑面长者看她又是左手空扬,哼了一声,被她这般胡闹几次,慕容秋风几乎趁机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便不再理会于阿狸,只想看慕容秋风的剑法。忽又听到阿狸喊道:“喂——黑炭团,这回暗器真的来了,接暗器!”
黑面长者不再理他,只是注视着慕容秋风,却忽然听得耳边声响,数十枚小东西向他打来,他心中一凛,忙挥动手中短刀,待看清面前的是是一粒粒花生米时心中不禁大怒,左掌一挥,手边的几颗花生米随着掌风飞向阿狸!
扶风看势不对,左手一拉阿狸,右手拔出剑来击开几粒花生米,却听到阿狸啊呀一声,捂住肚子倒了下去,扶风大惊,急忙去扶她。
慕容秋风听到阿狸叫声,心中大怒,冲黑面长者道:“她不会武功,你却使暗器伤害她?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黑面长者听到阿狸尖叫倒地,心中却也好奇,暗思自己回击她的几颗花生米根本没什么杀伤力,这小丫头怎么就倒在地上了呢?他听慕容秋风指责于他,冷冷道:“若不是看她不会武功,她早没命了。”原来阿狸抬手之时,黑面长者就已瞧出她根本不会武功,所以那几粒花生根本没使什么内力。
慕容秋风欲待收手,怎奈黑面长者已牢牢将他控制着,他手中长剑不敢停下来,只得使开风雨剑法来抵挡。
那扶风扶着阿狸连声呼叫,阿狸只不见醒,扶风心中着急之时,忽见阿狸睁开一只右眼来,冲着他眨了两下,复又紧闭双目。扶风这才明白原来阿狸是在假装晕倒,他一时哭笑不得,不知所措。
阿绣正好出来,看来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急忙往殿内奔去,边跑边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他们外面在打架,阿狸被打晕了!”
张浩然正在朱高燨床边给他把脉,听到阿绣的喊声,脸色一变,身子一晃便已出寝殿。阿绣看着他眨眼消失的身影,揉揉眼睛道:“他可不是神仙么?这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张浩然出得殿来,喝道:“老白!”
那黑面长者闻声神色一凛,不敢继续逗弄慕容秋风,手上短刀轻轻在慕容秋风剑上一搭,慕容秋风只觉手中长剑立时重逾千斤,迫得他倒退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忽见一柄长剑伸了过来,挑在他的剑下边,登时化解去许多重量,慕容秋风身子方才站稳。转身看见百里飞雪手捏剑诀,站在那里,原来百里飞雪与朱瞻基恰好这时赶到,百里飞雪眼见慕容秋风不敌那一剑,便不加思索,出手一招来相助。
那黑面长者看到百里飞雪的起剑姿势,喜道:“你是易水山庄的么?你使的可是百里家的冰魄神剑?”
百里飞雪道:“我是百里飞雪。请问尊驾贵名号?”
那黑面长者还未开口,却听张浩然哼了一声,他不敢答言,低下头来回到那两名黑衣人身边站定。张浩然来到阿狸跟前,一把搭过阿狸脉象,眉头却是皱起来,又看阿狸面色无恙,心中诧异,道:“老白,你怎么伤了她?”
那被叫作老白的黑面长者忙道:“她用花生粒打我,我只是将花生粒回打给她,可是并没有使用内力,也不知道怎么她就这样了。”
阿狸本是佯装晕倒以解慕容秋风之围,此时此刻见张浩然过来给她把脉,她只得硬装下去。只是听到张浩然叫那个黑炭团作老白,她心中好笑,嘴角不觉弯了起来。张浩然看到眼里,又见她眼皮处微微转动,便知端详,他伸手在阿狸肩膀上点了一下,阿狸只觉一阵酸痛,不觉啊的叫出声,睁开眼来,待看到张浩然似笑非笑的脸时,她也装不下去了,只得站起来,摸摸肩膀,冲张浩然吼道:“有你这么当大夫的么?”
那张浩然却哼道:“我这大夫专治你这小鬼头!”
阿狸一指那老白,道:“我表哥好心好意给那老黑送些吃的,他不吃就罢了,还把东西踢了诬赖我表哥下毒,还不由分说就跟我表哥打起来。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便来打伤我。你们都是武功高强的大人物,却来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们羞也不羞?”
老白冲她翻翻眼珠,道:“你不会武功不假,弱女子可谈不上。”
阿狸啐道:“这一大把年纪了跟我小女子来计较字眼?我看你根本就是黑白不分,偏又叫什么老白老黑的!”
张浩然忽然对慕容秋风道:“你是慕容家的人么?”他方才走出来,只是看了一眼慕容秋风的招式,便猜出他的来历。慕容秋风点点头。张浩然道:“慕容淮是你什么人?”
慕容秋风道:“正是家父。”
张浩然一点头,却转而冲阿狸道:“你说他是你表哥?你父母与他父母什么关系?”
阿狸见他神色严肃,便不敢开玩笑,只得道:“我妈妈是他姑姑。”
张浩然转过脸来细细打量阿狸,道:“你姓丁?你父亲叫作丁隐?”
阿狸哑然,她真心不知道这个身子的阿狸父亲叫什么名字,便看向慕容秋风,慕容秋风不明白张浩然为何有此一问,却也朗声道:“我姑丈是叫丁隐,他却不是武林中人,只是朝廷一名六品文吏。”
这个时候阿绣奔出来叫道:“四殿下醒了,请你们二位进去呢。”看看阿狸与张浩然。
张浩然与阿狸便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转身往殿内去。阿狸顺口问张浩然道:“喂,你怎么知道我爹爹的名字?他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
张浩然斜睨她一眼,道:“怪不得看你的眉眼有些眼熟,原来丁隐是你爹爹。哼,他的功夫你没学会,鬼心眼倒学了个足。”
阿狸大感奇怪,摇头道:“不对不对,慕容说我爹爹不是江湖中人,你怎么说他会功夫?你跟他很熟么?”
张浩然冷笑道:“没有一点功夫他怎么能娶到慕容世家的姑娘?他现在在哪里?还在西洋没回来么?”
阿狸听他口气似对丁隐很是不满,便瞪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看你的样子跟我爹爹竟是仇人似的,我更不能随便告诉你了。你有本事自己查去。”气鼓鼓地来到朱高燨床前。
朱高燨方才被阿绣一顿喧嚷惊醒,深恐阿狸有个闪失,便令胡濙阿绣唤她进来。此时看着她满面怒意,竟不知发生何事,阿狸看到他便赌气道:“你这个舅舅跟我爹爹有仇来着,看来你也娶不了我,我也嫁不成你了。”
张浩然见状愕然道:“谁说我跟你爹爹有仇了?”
阿狸便道:“你看你提起我爹爹的那副模样,阴阳怪气的,不是跟他有仇是什么?既然你看不惯我爹爹,那么我自然不能嫁给你外甥了!”
朱高燨被二人弄得摸不着头脑,看着张浩然道:“舅舅,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浩然伸手便在阿狸头上拍了一下,道:“你爹爹也不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你这个鬼丫头居然来要挟我?哼,不嫁给我们阿燨就不要嫁好了,有大把的姑娘等着嫁他呢。”
朱高燨拉住阿狸,不让她开口,却对张浩然道:“舅舅认识狸父亲?”
张浩然哼了一声,傲然道:“谁认得他?他也配我认得他?他娶的是慕容家的小姐,当年成亲之时我恰好路过,看到过新郎新娘,有些个印象。”
阿狸哦了一声道:“原来只是路过见过。哼,方才还说得好像跟他很熟似的,乱套什么近乎?”她斜了张浩然一眼,道:“现在就是有些人看到别人家有些名气就跟着套近乎,其实与你有什么关系?”忽然又想起什么,叫道:“你方才说他会武功,他会武功么?武功高不高?能不能打过外面那个老黑?”对于丁隐这个爹爹,阿狸是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最糟糕的是当日在杭州也没有过多打听过。他到底会不会武功她也不清楚,不过慕容秋风既然说他不是江湖中人,且他又在朝廷中作个文吏,那么应该是不会武功的吧。阿狸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作得很是失败,心中竟然有一惭愧涌上来。
张浩然翻了下白眼,道:“他功夫自然会一点,不然怎么能让慕容家的小姐看上。不过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只配哄哄世家的女子,偏生你娘就被哄骗上当了,不顾家里人反对非要嫁他,听说这事情慕容家老太太很是不满意。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哼,他的功夫算什么,也配跟老白相比?给老白提鞋也不配!”
阿狸想起余婆婆当年说起父亲来直摇头,想来是慕容家有人反对二人的婚事。不过见张浩然这般诋毁她父母,心中恼怒,便道:“看你的架子应该在武林中也有些身份,怎么不去打抱不平铲奸除恶,却爱管人家男婚女嫁这些子事?你是月老么?操月老的心干嘛?我爹爹自娶我妈妈,关你什么闲事?!”
张浩然看到她生气,自己反而开心起来,道:“我才懒得理这些闲事,不是突然看到慕容家的人,谁会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去去去,小孩子家不干正事,在我这里打听你爹的事作什么?有什么不明白回家问他去。”
阿狸撇撇嘴道:“他现在远在海外,我如何问得?”
张浩然不再睬她,转身去后堂找胡濙。阿狸扭头对朱高燨道:“你这个舅舅真是奇葩,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朱高燨微笑道:“你也看到了,便是这样的人。”
阿狸呵呵两声,气道:“真是外甥舅舅一家人,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就跟他一模一样。”
朱高燨忙哄她道:“说实话,这个舅舅我也陌生得很。这次是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在五六年前的时候,那次我也是害了场大病,快不行的时候是他过来救了我,当时他说是我舅舅,住在雁荡山。我很是吃惊,更吃惊地是我父皇在旁边并不反对,想来是默认这个事实。那时我还小,他也只在这里呆了几日,等我好转过来的时候便消失不见了。这次又是这样突然而至,除了知道他是我舅舅,别的我一概就不知道了。”
阿狸奇道:“这么大个舅舅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你没问过你父皇么?”
朱高燨却不说话了,阿狸忽然想起姚广孝曾经说过朱高燨生母不是徐皇后,朱棣却对外从来不说他生母之事,心中暗自想道:“朱高燨自幼丧母,被徐后养大,朱棣又对外面封锁消息,莫非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随即摇头又想道:“不对不对,按他所说五六年前已知道这个张浩然是他舅舅,那么肯定会想到他妈妈不是徐皇后了,徐皇后的哥哥姓徐,自然的不是这个张浩然了。可是他为什么不问个究竟呢?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这里胡思乱想,朱高燨都看在眼里,伸手拉住她,低声道:“有些事情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你先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不然不止害你,还会连累许多人无辜丢了性命。”
阿狸想起姚广孝的警告,连忙点头道:“我不问了不问了。”
晚上时分,朱高燨已能倚着枕头坐起来,阿狸便与他垫得舒服些,与他闲话。朱高燨心疼道:“你连日未曾休息,还是去歇息下罢。”阿狸摇头道:“自此后,我是不再离开你的了。”朱高燨心下欢喜,忽道:“昨日你在我耳边说着我们在杭州的事情,我听着竟如同又亲自历经了一遍。”阿狸喜道:“你都听到了?”
朱高燨道:“可不是,听到你骂我呢。”
阿狸想起当日之事,嘿嘿道:“谁让你当日戏弄我来着。害我被表哥罚了,你却无动于衷,倒象很喜欢看我受折磨似的。”
朱高燨回忆往事,笑道:“当日只觉你言语有趣,便想与你多多接触,哪里想害你被罚。”
两人说起往日之事来,均脸上浮现笑容。经此生死大劫,两人更是将心贴近了些,阿狸叽叽咕咕地与他争辩,朱高燨多以微笑回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笑着,房间里曼声笑语,其乐融融。
阿狸不知不觉地哼起了那支摇滚:“我有着双腿有着双脚……”朱高燨慢慢听着,颇为享受,这歌曲阿狸平时倒也常哼,朱高燨也听得熟了。
忽听有人道:“唱的什么曲子,这般难听。”
却是朱棣走了进来,阿狸忙起身行礼,又见他身后并无他人,想来是怕遇到张浩然,只一人进来。果然朱棣进来后四看看,道:“张浩然去哪里了?胡濙怎么也不见?”
说话间张浩然与胡濙从后堂出来,胡濙忙上前参拜朱棣,张浩然却道:“姓朱的,没想到你竟这般惦记于我,张某受宠若惊呢。”他手里地拿着个盒子。
他来到朱高燨床前,又给他号下脉,点头道:“性命已然无忧,下来只需要慢慢调理便可。”又对阿狸道:“小丫头,方才那小曲听着不错,我从来没有听过,倒是新奇。”
阿狸展颜一笑,道:“是吧,好听吧?老爷子懂得欣赏音乐。”暗中瞟了朱棣一眼。
张浩然听她叫老爷子,马上道:“你还是少叫我老爷子,我承受不起。阿燨叫我舅舅,你也叫我舅舅吧。”
朱棣哼了一声,脸色很是不好看,道:“你嘴上别说的好听,还是好好给燨儿除去病根最好。”
张浩然怒道:“阿燨是在娘胎里带来的病症,说起来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年如烟不是为了救你,怎会伤及阿燨,又丢了自己性命?”
朱棣因为崔美人之事,心情本来不好,听张浩然又提及如烟,也勃然大怒,道:“如果不是你逼迫她离开,她母子怎么都受到伤害?如烟已经没了,现在你又要打燨儿的主意!张浩然,朕不会让你如愿的。”
张浩然冷笑道:“呵呵,你身边只有尔虞我诈,哪里有亲情存在,只怕阿燨离开你还能多少几年。现在你说了不算,阿燨已经成年,让他自己决定跟谁走。”
朱棣便道:“燨儿,他总是想带你离开皇宫,你现在也大了,自己来说,是跟着他,还是跟着父皇?”
张浩然亦道:“阿燨,不要怕他,只跟舅舅去雁荡,这个皇宫里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朱高燨被二人吵得头疼,只得道:“父皇、舅舅,你二人不要吵了吧。”又是一声咳嗽,他怕二人再争吵下去,便借势连连咳声不断,朱棣与张浩然果然停下来,关心地看着他。
阿狸心中好笑,却不说话,朱高燨慢慢道:“舅舅,现在我也行动不得,此事以后再说,好么?”
张浩然神情黯然,只得作罢,将手中盒子递与阿狸,道:“这些是制好的丸药,收好了,与他慢慢服下。那九死还魂草已然没有了。我听你讲在大漠之中得到。我便往那里找找看吧,也要再找些来与阿燨备着。阿燨现在身子只需要慢慢调养,应该无虞。”复又看看大殿,叹道:“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们二人居住,还是早早离开此处为妙。”
说着他起身来,在朱高燨头上摸了几下,道:“下次再见不知要什么时候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转身大步离开。
朱高燨忙叫舅舅,却是再也无人回应。朱棣哼道:“你那个舅舅冷面冷心,叫他作甚。”
朱高燨不禁心中难过,低头不语。朱棣意识到语气重了,便又道:“燨儿,你只管静养,待身体好了,想去看望他时只管便去,父皇不会阻拦你的。”
朱高燨点点头道:“多谢父皇。”
朱棣即令合宫上下,不许轻易到永华殿,打扰四殿下养病。阿狸也省去那些繁文礼节,只悉心照顾朱高燨。不出几日,朱高燨渐渐好转,亦能起床来走动一下。
这日晚上,阿狸回房休息。自从皇帝封她为王妃,阿锦等就与她重新收拾房间,阿狸却不让,日夜衣不解带地服侍朱高燨,待朱高燨好转了,她执意仍与阿绣一处睡。阿锦劝过几次,阿狸只是不听,还道:“这个地方也只是暂时居住,待殿下病好了,我仍要出宫去住,何苦来折腾呢?”阿锦只得作罢,只是将阿绣的房间好好添加些东西,收拾一番。
这日等朱高燨睡下了,阿狸与阿绣一起洗漱了休息。在床上时候,阿绣忽然道:“阿——王妃——”她一时改不过来,阿狸接口道:“叫阿狸,这里没王妃。”阿绣嘻嘻地看看门外,道:“楚王妃——”阿狸不理她,阿绣连叫几声,只没有答应。阿绣只得道:“阿狸?”阿狸方应声道:“说吧。”
阿绣道:“咱们先说好啊,在外人面前我们称你王妃,你却是要答应的啊,不然让外人笑话我们没人管教就不好了。”
阿狸打个哈欠道:“有话快说,我要睡了。”
阿绣神秘地看看她,悄悄道:“这几天,我们永华殿与外面没什么联系,你可知道,外面竟是翻了天了,乱哄哄的。”阿狸一怔,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阿绣点点头道:“听说前几日因对食之事,皇帝陛下抓了崔美人及其侍女,在对侍女的责打中,竟有侍女吐出了许多事情,原来,这个小权妃竟是被崔美人用毒害死的呢。”
阿狸唬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说呢?”阿绣点点头道:“不仅如此,就连当日那个大权妃也是被她下毒害死。大权妃当日随驾北征之时,是崔氏随行侍候,竟在大权妃饮食中下毒,把个好好的一个人给害死了。皇帝一直以为大权妃是因病而亡,此番得了真相,当堂就大发雷霆之怒,命将崔美人及其所有侍候的宫人全部仗杀了。”
阿狸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道:“崔美人害得大、小权妃?她为什么要害这两个权妃呢?没有搞错么?她的侍女就这么招供了?”
阿绣点头道:“可不是么?都没有拷打就说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有说,”阿绣声音放低了些,道:“是吕婕妤告发的,当时吕崔二人一同随驾侍候大权妃,是崔氏嫉妒大权妃受宠,害了大权妃,前些日子小权妃来到宫内,崔氏气不过她专宠,是以又故计重施,将小权妃也一并毒死了。”
阿狸忽道:“崔氏哪里来的毒药呢?还有吕婕妤一直与崔氏交好,怎么以前不揭发,事过几年后才说出来?”心想莫非她们与兰姑一伙么?这几日也没有见到慕容百里,不知兰姑的情况怎么样了。
阿绣道:“吕婕妤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是小权妃死后无意中发现的。那些毒药啊,听说是崔美人从太子宫的兰姑手中得的呢?”阿狸“啊”了一声,道:“真个扯上了兰姑?”
阿绣道:“听说连太子也被牵扯了,皇帝训斥太子连宫里人都教不好,很是说了一通,把太子宫里的人也带走了许多。这几日闻听宫中人人自危,唯恐被牵扯进去,还只是我们永华殿,皇上不许打扰,是以许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倒是安静不少,别个宫中,都是风声鹤唳了呢。”
阿狸想想,道:“那个兰姑,闻说以前是大权妃前旧人,大权妃对她很是不错,怎么会伙同外人一起来害自己的主人呢?”
阿绣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们也只是听得一二,具体的事情真相却不明了呢,只知道这几天宫中不安生。”
阿狸闷声不响了。半天忽呼得阿绣微微打鼾之声,想是已经睡熟,阿狸几日也是累得慌,也摒弃杂思,自去睡去。
第二日起来,阿狸陪着朱高燨在院子里散步,闲话间把阿绣昨晚说的事情告诉了朱高燨。朱高燨便令人去传慕容秋风。不一时慕容秋风进来,这几日都没到他们二人。此时见朱高燨身子大好,也喜出望外,几人便到朱高燨的书房坐下说话。
待坐了下来,慕容秋风便道:“四殿下唤我过来,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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