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间杏花微雨,洛阳的长街依旧繁华热闹,并未因这毛雨而冷清几分。
冷清的只有一辆黯然离城的马车,一辆小而旧的马车上坐着我和年迈的祖父,驭车的是父亲生前的侍卫元庆,旁边坐着的是我的婢子元铃,他们是兄妹也是我林府的忠仆,我们此去是千里地之外的新安郡,此前我未曾去过。
我撩开马车后帘,朝着渐远的洛阳城楼望了又望,就在半月前我还是洛阳城里盛名鼎符的高门贵女,祖父高龄退却要职位拜候爵,父亲更是位列宗正。
我叫林孋,时年十三,相貌出身在洛阳城皆属上等,上门提亲的亦是名流且如云,曾羡煞了半边洛阳城里的高门女子。
然,旦夕祸福只在一念,朝堂动荡已久,门阀倾轧,权力之争,恐有宫廷之变,父亲身居要职却不愿卷入纷争而遭人陷害,诺大的林家一夜之间被抄灭门,只余下我和祖父。
行至洛阳城外不过十余里,我们的马车就遭到伏击,尚未开战,林里子就冲出的一队人马将伏击者尽数屠之。
来人竟是严家军,祖父感念不已,我们能活着离开洛阳已是严楘多番周旋力保的,他竟还派了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严家精锐前来接应我们前往新安,此情当是大义之举。
提到严家军,我首先想到的是严歧,虽未与他谋面,却是在去年有收到他的一封书信。
那时我尚不知严歧是何人,只见信封上写着林孋亲启,以为又是同往常一般,是些无聊之士写的一些拈酸诗词,遂扔在了一旁。
某日无意途经父亲书房,似听到母亲口中提到严歧的名字,隐约还有新安什么亲事之类的,父亲和母亲声音太小,我不敢过多窃听。
返身回了闺房翻了许久,才找到那封信,信封左下角写着的正是新安郡严歧字样。我慌忙展纸,纸上字迹苍劲有力婉若游龙,寥寥数语却意思明了。说的是家中早已为他定下亲事,是他中意的女子,故而私作主张未将我祖父的书信呈与长辈,望我另觅良人。
后来我多方探询才知,我至今仍未议亲,是因祖父早就将我许给了他曾经的主公严楘的嫡长孙,便是严歧,虚长我三岁。
祖父原是想亲往新安郡的,奈何家中事多一直不得空闲,却已于数月前往新安郡去了书信。父母亲虽不乐意这门不单是远嫁还是下嫁的亲事,可也作不得祖父的主,严家曾对祖父有恩,所以在未收到严家回信前我的亲事只能一直搁着。
回信么?我默了默,思虑再三并未将严歧私扣了祖父信件,并私下已给我回复的事讲出,对这个有胆有谋的男子我突然有几分期待,许是他与洛阳的这些个男子不同吧。
严家军弃了主路,带着我们绕路而行,历时一月余终于到了新安郡。
严府比我想象中的威严,原以为新安郡只是小郡,不想竟也是豪门显贵云集,繁荣热闹,想来应是严楘治理得宜。
严楘在正厅接见了祖父,并不十分热络,介绍到我时祖父顺便提及了书信之事。严楘丝毫也不讶疑书信丢失的事,似是丢便丢了无甚要紧,祖父尴尬不已。谈及严歧的亲事时,严楘脸上才转了喜色,直言不讳早已许了孟义之女孟乔。
后来我和祖父才知道,严楘并不曾原谅祖父旧日弃主另投之事,此次洛阳行救全凭孟义恳求,并献上了良策确保万全他才应允的,包括此次遣精锐前去救援也都是出自孟义之手。
祖父心中了然,此种情形之下救下这一老一小无异于虎口拔牙,对于严楘他愧疚难当。
在严府里孟家小院的葡萄架下见到孟乔时,我竟有几分喜欢这个小丫头,她率真可爱,明眸皓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十岁的小丫头既未长开也不及旁的女子那般稳重得体,可见是一直被宠溺着的。
她正被她父亲抱坐在怀里,手里托着书读得极不流畅,断句不准,错字连篇,她咬着手指扭头看向孟义道:“父亲,这个字乔儿也识不得,如此读来弟弟都要让我给教坏了呀!”说完她指向躺在对面小榻上一美少妇的肚子,那少妇显然即将临盆。
扭头的余光似触到了刚被仆从领进他们院落的我和祖父,她蹭的跳下孟义的怀抱,跑到我面前,仰着头对我说道:“姐姐,你生得好美啊!”
这是孟乔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没有责怪她的无礼,其实她真的毫无礼仪可言,可她的父母亲看她的眼神里只有温柔毫无责备。
我四岁起开始习礼读书,越是长大学的东西就越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我的父母亲看我的眼神从未如此温情过。他们只教会了我做一个高门贵女,却从未教我如何做一个单纯的女孩,对孟乔我是艳羡的。
祖父与孟义似很多话聊,孟乔便一直缠着我,她拉着我的手讲她的童年趣事,还要带我去找她的小姐妹玩,我被她的活泼感染,向祖父请示后随她出小院。
孟家小院的园艺极佳,不论院外还是院内,这是我在来这座小院时就赞叹过的。出院门孟乔领着我拐进小竹林,显然这是小路,却不乏幽静雅致。孟乔一路都蹦蹦跳跳着与我说笑,竹林尽头倏而拐过来一少年,他步伐稳健,五官棱角分明气宇轩昂,绢袍玉带整体看起来竟十分俊气,我忘了女子不可直视他人的礼数,也忘了去唤孟乔小心,她还是撞在了他怀里。
他就是严歧,孟乔的未婚夫,也是我祖父一直属意的我的未来夫婿人选。
他们看起来并不般配,严歧过于高大,而孟乔还只是个未长开的孩子。但见他们相处亲昵自然丝毫不矫作,孟乔或撒娇,或嗔怒,严歧满是柔情的眼眸只流转在她的身上,明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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