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一时间两拔丫鬟嬷嬷们撕扯到一处,打的好不热闹,杜衡见状心头火起,冷声怒喝道:“惜雨轩的人全都住手,本姑娘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姑娘一根指头,看来打程嬷嬷二十板子太少了!”
苏夫人带来的丫鬟嬷嬷一听这话都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刚才夫人得了信就去救程嬷嬷,不想大管家下手也忒快了些,夫人赶到之时程嬷嬷已经被打完了,下半截身子被打的血肉模糊,没有三五个月再难养好的,可见大管家是命人着实用心打程嬷嬷的,若是再加一倍的板子打到自己的身上,那些丫鬟嬷嬷立时心生惧意,忙都四散退开。她们边退边后悔,怎么就只想着在夫人面前立功,就没想到如今大姑娘再不是任她们欺凌的小毛丫头了呢。
苏夫人端坐厅中,一等不见人来,二等仍不见人来,心中火气更大,啪啪的拍着桌子喝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还不快把那小贱人押上来!”
“这大晚上的夫人不在棠棣院休息,却来我这惜雨轩拍桌子打板凳却是为何?”苏夫人话音刚落,杜衡便缓步走了进来,她神情极为清冷,说出口的话语虽然没带什么刺,却让苏夫人觉得极为刺耳。
“好个小贱人,你胆子可真不小!”苏夫人咬牙切齿的瞪着杜衡,眼中的怨毒如同刀子一般嗖嗖的飞向杜衡。
杜衡面色一沉,冷声喝道:“夫人叫谁小贱人?”
苏夫人在继女面前一向跋扈惯了,她伸手直指杜衡恨声叫道:“你就是小贱人!”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我建威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你也敢骂!真真反了天了!”还不等杜衡出言反击,一声怒喝便从厅外传来,原来是碧玺请来的老夫人,老夫人一听儿媳妇跑到惜雨轩大闹,立刻坐了轿子飞也似的赶来给孙女儿撑腰了。可巧一进门就听到苏夫人骂杜衡为小贱人,何老夫人气的火往上撞,人还没进屋声音便传了进来。
“老……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苏夫人大吃一惊,等看到婆婆拄着柄如意云头拐杖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她只能赶紧站起来迎上前去。不论心里再怎么瞧不起这个乡巴佬婆婆,苏夫人都知道如今已经没有娘家做靠山的自己惹不起这老太太。
“哼!”何老夫人甩袖拂开伸手搀扶自己的儿媳妇,噔噔噔几步走到大孙女儿的面前,仔细看了看她方才喘着粗气问道:“若儿,没吃亏吧?”
杜衡没有想到老祖母来的这么快,她原本以来怎么也得过上一刻钟老祖母才能赶来的,赶紧伸手扶住因为走的太快而气喘吁吁的老祖母,杜衡心头涌起一阵暖流,她看着老祖母含笑摇摇头道:“奶奶,若儿就是被人骂了一句,别的亏倒没吃。”
“那就好,若儿别怕,有奶奶给你做主,瞧这小脸儿都吓白了,你们这丫头都是木头桩子么,还不快扶姑娘坐下歇着。”何老夫人拍了拍孙女儿的手,然后眼风一扫惜雨轩中的丫鬟们怒喝起来。
杜衡先扶老祖母到左上首主位坐下,然后才在祖母的下首坐了下来,她此时才发现自进门后一直没有看到杨梅和沁芳,杜衡心下一沉,暗道:“莫是她们遭了苏氏的毒手?”
苏氏见婆婆进来完全不理会自己,只与那小贱人各种肉麻,早就气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她捧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走到右上首坐定,语气不善的说道:“老夫人这大晚上不在颐寿园安歇,如何还到这惜雨轩来了?”
何老夫人刚缓过一口气,又听儿媳妇出言不逊,她一拍桌子喝道:“老身的事情也是你问的,我倒要问你,你不老老实实的待在你院子里,跑到惜雨轩来干什么?”
“我……小……媳妇的下人冲撞了大姑娘,媳妇特意带人来向大姑娘请罪!”苏夫人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剜着杜衡,口中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好个请罪啊!老身进门之时正听有人骂什么小贱人,这般的请罪老身还是头一回见着。老岙倒要问问,你骂哪个是小贱人!”
“我……”苏夫人一时语塞,在目前的情况下,她就算心里再恨继女杜衡,也不敢当着婆婆的面指名道姓的骂。
这时杜衡站起来直挺挺的跪在老祖母的面前,眼中蓄泪哽咽道:“奶奶,请您为若儿做主,继夫人指名道姓的骂孙女儿为小贱人,若儿无能连累爹娘受辱,再没脸在世上活着!”
“大胆,你才是贱人,你个继室填房敢骂你老爷正头夫人的女儿,看来是从小没学好规矩,少不得老身要正一正家规了!”何老夫人原本就是消的火气被杜衡越拱越旺,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苗子,恨不能把苏夫人一把火烧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苏夫人听到婆婆管自己叫继室填房,整个人如同遭遇五雷轰顶一般,其他的话她再也听不见了,耳中脑中只有“继室填房”这四个字在不停的回响,一直以来,她可都是以建威将军杜大海的原配夫人自居的。所以杜衡的存在就成了苏夫人心中永远的刺,只有彻底除了杜衡,苏夫人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何老夫人见儿媳妇竟敢用手指着自己,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心里越发生气,把桌子拍的啪啪山响,一叠声的叫道:“来人,将这不敬公婆的东西关进祠堂,跪在大夫人牌位前请罪。”
“大夫人,谁是大夫人!”苏夫人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称呼,立刻又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冷声道:“大夫人就是我儿杜大海的元配夫人,若儿的亲娘,你的姐姐石氏!”
“啊……我不相信!祠堂里根本没有那个女人的牌位!”苏夫人此时心里乱成一团麻,已经完全抓不住事情的重点了。
“你家老爷亲手雕刻,亲手书写,亲手点的牌位还会有假,来人,送继夫人进祠堂给大夫人请罪!”何老夫人板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字字都如重锤一般砸在苏夫人的心上,苏夫人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跟着苏夫人到惜雨轩来的下人们都压坏了,赶紧拥上前叫囔搀扶,一时之间惜雨轩正厅内乱成了一锅粥。
何老夫人现在是极度不待见苏夫人这个儿媳妇,可是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因此何老夫人便对杜衡说道:“若儿,她这样子也不能去跪祠堂,要不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去跪?”
杜衡知道老祖母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轻轻点头道:“全凭奶奶安排,若儿绝无异议。”
“好,我若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放心,这事奶奶一定给你记着,绝不叫你白白受这个委屈。”何老夫人点头叹了一声,喝道:“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抬回棠棣院,打发人寻个大夫瞧瞧,若孩子有事,看饶的了你们哪个!”
众人抬着其实已经醒来却仍在装晕的苏夫人便往外走,却听大姑娘一声断喝:“且慢!”
何老夫人微微皱眉唤道:“若儿,怎么了?”
杜衡躬身道:“奶奶,今日留下看家的两个丫鬟一直未见人影,请奶奶容若儿问一问。”
何老夫人眉头展开点头道:“嗯,问吧。”
杜衡转身看着苏夫人等人冷声问道:“我惜雨轩中的杨梅与沁芳何在?”杜衡知道杨梅和沁芳就是两个死心眼儿,自己既然命她们看来,她们就会豁出命去看家护院,方才必是与苏夫人起了冲突,她们两人只是小丫鬟,哪里能扛的过苏夫人这个主子,只怕已经吃了大亏。
苏夫人身边众人面色都变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敢说话,杜衡立时急的眼睛都红了,她冲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嬷嬷面前,一把揪住她喝问道:“杨梅和沁芳在哪里?”
“回……回姑娘……刚才有两个丫鬟惹怒了夫人,夫人下令拉她们下去打板子了。打了四十板子之后将人关进柴房了。”那个嬷嬷被大姑娘一吓,一古脑儿将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好……”杜衡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然后回身向祖母躬身说道:“祖母,两个丫鬟因忠心护主被无故责打,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何老夫人皱眉问道:“你想怎么办?”
杜衡想也不想便说道:“请祖母将打人的凶手交给若儿处置,杨梅和沁芳受了什么罪,她们就得一样受着。”
何老夫人想想这样也行,便点点头道:“就依若儿的,来人,将责打两个丫鬟之人拿下交给大姑娘处置,其他人送你们夫人回房。”
刚才苏夫人为了杀鸡骇猴,命人将杨梅沁芳两个押在惜雨轩院中打板子的,所以惜雨轩的下人将动手打人之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们一听姑娘发了话,立刻上前指认起来,没过多一会儿,四个动手打板子的嬷嬷就被揪了出来,其他人则如逃命一般的抬着主子苏夫人跑回棠棣院了。
“惊动奶奶跑了这一趟都是若儿的不是,若儿让您费心了。”杜衡先向寥嬷嬷点点头,寥嬷嬷自去柴房接回被打的杨梅和沁芳,杜衡这才跪倒在祖母面前请罪。
何老夫人弯腰将孙女儿拉了起来,拍着她的手感叹道:“若儿,你真象你爹,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若是个男儿家,你有这样的杀伐果断,你爹哪里还会后继无人!”何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儿子心中的遗憾,他只有一个儿子,却被养成手上油皮被划破都要哇哇大哭半天的凤凰蛋儿,再难把这武将家风军中事业传承下去的。今日细细看来,大孙女儿倒有几分英武果决的气度,只可惜她是个姑娘家!
杜衡垂头不语,是啊,倘若她是个男儿身,只怕娘亲不会惨死,苏氏也进不了门。
何老夫人见孙女儿神情黯然,便拍拍她的手说道:“好了,不说了,今儿折腾这一通,大家都累了,若儿,你好好歇着,奶奶走了。”
杜衡赶紧收拾收情,将老祖母送出惜雨轩,直到看不见照亮的灯笼她才匆匆折回惜雨轩。刚一进门,红菱便跑过来禀报:“回姑娘,寥嬷嬷已经将杨梅和沁芳接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们情况怎么样?”杜衡边快步疾走边焦急的问了起来。红菱从来没见过哪位主子对下人这么关心,眼中不觉一酸,涩声说道:“回姑娘,她们的情况不好,听嬷嬷说都伤了筋骨!”
“这么严重!”杜衡已经想到杨梅和沁芳这一关不好过,可还是没有想到竟然伤到了筋骨,她脚下的速度越发快了,几乎已经奔跑起来,红菱赶紧跑步跟上,急急叫道:“姑娘您慢着些,仔细脚下……”
杜衡闯进杨梅的房间,只见杨梅和沁芳两人趴在床上,寥嬷嬷和清芬正在用清水给她们两人清洗伤处。
“姑娘……”听到门被人撞开,寥嬷嬷和沁芳同时转过头,一见是姑娘便哽咽着叫了起来,杨梅和沁芳的伤实在是太重,她们是一边哭着一边清洗的。
杜衡快步来到床前,分别给杨梅和沁芳切了脉,诊脉过后杜衡才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性命能保住。她稳了稳心神,对寥嬷嬷说道:“嬷嬷,你去把药箱子拿来,红菱,去大厨房要盐和烈酒,多拿几坛酒过来。”
寥嬷嬷与红菱应了一声赶紧去办,杜衡则拍拍哭成泪人儿的清芬,沉沉说道:“清芬,回头你学着我的动作给你妹妹清洗伤口,记住下手要快,心要硬,凭沁芳怎么叫都不能不洗!”
清芬点点头道:“是,奴婢听姑娘的,奴婢知道姑娘在救妹妹。”
少倾,寥嬷嬷和红菱都回来了,分别拿来了药箱,盐和烈酒。杜衡带着清芬先用盐水洗了手,复又用烈酒反复擦洗,然后对寥嬷嬷和红菱说道:“嬷嬷,红菱,你们两个紧紧抱住她们,绝对不能让她们乱动。”
寥嬷嬷和红菱忙都应了下来,赶紧脱鞋上炕将杨梅和沁芳紧紧抱于怀中。杜衡深吸一口气,看看清芬,清芬咬牙点了点头,杜衡便拿起一坛烈酒浇到了杨梅的身上,原本正昏迷着的杨梅遭受剧痛,“啊……”的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剧烈抖动起来,万幸寥嬷嬷抱的紧,很快便稳住杨梅的身体,杨梅复又疼昏了过去。
另一张床上,清芬有样学样,也将一坛子烈酒倒在妹妹的身上,沁芳惨叫一声:“娘啊……”便再没了声气,清芬吓坏了,只哭着大叫道:“妹妹你醒醒……姑娘怎么办?”
杜衡沉声说道:“别慌,沁芳只是疼昏过去了,这样也好,回头方便上药,没时间废话,清芬,还不快清除伤口的杂物!”
杨梅和沁芳的伤口有许多细碎的木屑,若不将这些木屑全部清除,她们的伤口就很难痊愈。所以杜衡才以烈酒浇伤口的方式消毒,让杨梅和沁芳疼昏过去,下一步的清除创口才更容易进行。
清芬咬牙应了一声,拿起消过毒的小银镊子仔细的拔出每一根小木刺,因为刚才用烧酒封口,所以在拔除小木刺的时候并没有再怎么出血,这样也能让杜衡主仆更干净的清除木刺木屑。主仆二人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将杨梅和沁芳伤口上的脏东西全部清除干净。此时,杨梅房中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是汗湿重衣,杜衡和清芬两人更是头晕眼花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坐下来略歇了歇,杜衡立刻又站了起来,再一次进行消毒之后才敷上厚厚一层金创药,因为现在天气已经热了,若是包扎的话会让伤口因为被焐而恶化,所以杜衡命人取来一匹素绢裁好覆在两人的伤口处,又命人取过两床夹纱薄被轻轻盖在素绢之上,一切都完成之后,杜衡方才无力的坐在椅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是完成了。”
寥嬷嬷见姑娘累的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心疼的直掉眼泪,她急急说道:“姑娘,下面的事情就交给老奴吧,您快回去歇着,这一天可把您累坏了。”
杜衡疲惫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今晚是最要紧的时间,伤口会不会恶化就在这一晚上,我不累,就在这里守着她们。”
一听姑娘要守着两个下人,寥嬷嬷红菱清芬全都跪了下来,连声恳求姑娘回房休息,可是杜衡哪里能放心杨梅沁芳两个,她自是不肯走的,寥嬷嬷实在拗不过姑娘,只能抹着眼泪走出去,去给姑娘做些宵夜,好歹也能补充补充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