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客其人,江湖上传闻很多。有说他年近古稀胸有沟壑,有说他少年神童出口成章,总而言之不过四个字“才情过人”。许念把话本从头翻到尾,一直到脑袋被人敲了一记,这才恍然发现天色已经擦黑了。
“好看么?”林决坐在她身旁,抬手摆弄着桌上的灯。
许念揉揉眼,看得太入神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灯:“唉!实在是太好看了,还没流传出去的新话本,我是第一个看的……”说着跳起来兴奋道:“真的!我竟然是第一个看的,而且我今天还见到了孤舟客真人!”
林决戏谑道:“真人好看么?”
许念仍然沉浸在惊喜之中不可自拔:“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林决拿过那本册子翻了翻:“这里头都讲了什么?”
许念顿时来神了,翻身趴在林决身边:“你真该自己看看,这跟别的话本不一样,真的!”林决望着她,没有继续翻书的架势,许念立马说道:“还是我跟你讲吧!一个公子跟自小跟一家的娘子定了亲,后来家道中落,岳父岳母有悔婚之意,这个公子于是愤而投军,发誓挣回功名,他遇上一个同乡……”
“你这么讲下去,讲到半夜也完不了。”林决打断她道。
许念歪着脑袋,半晌说道:“这是一个落魄公子三起三落辗转四方,携手妻儿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林决笑赞道:“深得故事精髓!”
许念忍不住劝道:“驰骋沙场那一卷你真该看看,刀光剑影,排兵布阵……唉!绝了!”
林决翻开一页道:“这个宋珍……是个怎样的人?”
“宋珍?”许念一股脑坐起来,兴奋道:“最开始她还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官家小姐,后来简直成了女中豪杰……宋珍……”
许念就着林决的手翻了两页,逐字逐句地念道:“那人狞笑一声道:‘我盐帮数百部众,还怕你一个小小女子不成?’”又翻了几页,许念猛地抬起头问林决:“你的意思……”
林决把书合上道:“孤舟客才名远播,可除了才之外还有一个‘情’字,上一本书面世不到一年,朝中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裁官,光两浙路就裁撤了二十余个闲职。这一卷的内容,只要有心便能看出……”
“其实我也很好奇,”许念正色道,“江南一带为何私盐贩卖如此盛行?按理说临海这些地方根本不缺盐,官府的盐价也不贵,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冒险干这行?”
林决叹道:“朝廷把控着全国的盐铁,官盐这块这么些年人手都还是不够,人手不够,盐便不够,两浙、福建、广南几路守着海却吃不着盐,自然有人甘愿冒险了。即便吃得着,官盐的价格却是朝廷每年定好的,不得轻易变动,哪比得过私盐便宜呢?”
林决顿了顿,又说道:“今天见的朱青,正是杭州甚至两浙一带有名的盐头子,此人武功高强,手下‘盐子’又多,连官府也奈何不了。”
许念嗤笑一声道:“武功再高强也是人,况且手下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像他一样,杭州守兵那么多,难道是吃素的吗?”
“私盐屡禁不止,盐贩子说不上有多厉害,但他们善于抓住时机却是真的,”林决道,“若能遇上讲理的盐头子,压价不至于压得太低,给正经的盐商留一条活路,每年还能给官府孝敬一二填补税收,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许念咋舌道:“怪不得那个朱青能横行霸道,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头。”
林决抚平书上的褶皱,心里叹了口气。没有亲眼见过大魏的江山,他永远都无法体会民生多艰,官场多难,以前他总想着避世,总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同政事割裂开来,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做大哥都无法放下戒心,于是他只能退让,退让,再退让。他默默坚守着心里划下的一方土地,小心翼翼地不愿跨出界线。
他一直以为将来能做一个像三叔一样的富贵闲王,却没想到世事推着他一步步向前,身不由己。而且今日他才知道,原来三叔也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闲”。前因后果一联系,他便明白了,这些年来三叔看似碌碌无为吃喝享乐,其实暗中已然做了不少事。
生于皇家,长于皇家,难道真的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才是好的么?若是他能再进一步,再做点儿什么,会不会不再有那么多人受苦呢?
林决想不明白,当然他也不会跟许念说,许念此刻正在苏厢的屋里跟他“谈心”。
“千岁爷是好人,我不回去了。”苏厢换上了王府下人的褂子,跟原来的衣服料子差不多,但样式素净了许多,苏厢觉得很新鲜,隔一会儿便摸一下褂子上的扣子,喜欢得不得了。
“府里的活你能干吗?”许念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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