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瞧我。
我道:“没什么,小兔子,以后在外切不可提我们的身份,一定要记清楚了。”
他点头。
我再道:“再就是术法能不用就不用,知道了吗?”
他再点头。我仰头看云岫楼富丽堂皇的门面,突然听见他结结巴巴地问:“谢,谢樨,你刚刚这样,算不算是在,调戏我啊?”
我站住脚,回头看他。
他有点脸红:“我,我就问问。我看那些书本里面,这样写的很多。”
我忍住笑,心情突然一下放松了。我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皮,仍然用之前凶他的语调道:“算什么算,回去再把道德经抄一遍,整天想些什么玩意儿呢。”
一听还要抄书,玉兔又颓萎了下去。我拉着他走进云岫楼,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在兜里左掏右掏地扯出了一条我包过瓜子仁的绢帕,斜撕成一长片,给玉兔蒙住了半边脸。
他长得太好,旁人难免见色起意。馆子里的规矩便是所有娼妓都要以丝覆面,我这么带着他,旁人看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对小倌儿和客人,应当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我们寻找着张此川。但欢馆中人头攒动,望过去全是人和灯笼,烛火一跳一跳的晃着人眼睛。云岫楼的布置已经大改,又一层高过一层,足有七层高楼,修筑得如同一座宝塔。我和玉兔连挨着走动都有些困难,稍不留神就要被人群挤掉,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只是这里面人多得太不寻常了些。我面前窜过去一个短衫客,面色黝黑,满身泥泞,一股十分提神的汗臭味直往我鼻子里冲过来,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我拉住他,问道:“这位仁兄可知道最近有什么好事,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那大兄弟瞧了我一眼,憨厚地说道:“都来看热闹呢!今晚头牌要贩标了,只要进来的人都能看一看,赶平日里我们可来不起这地方。”
头牌贩标?
我心一沉,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就见到玉兔已经探身出去,急急忙忙地抽出手给我指:“谢樨你快看,张此川在那儿!”
我想要把他的手抓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人浪又一波推过来,将我往后推了几步阶梯,视野一下子被各种花花绿绿的衣衫挡住了。我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兔子!”声音很快地淹没在了群众兴奋的呼喊声里。门外张灯结彩,点燃几挂红彤彤的鞭炮,十分喜气。
我站在原处,只听众人不停地往里推挤,叫道:“来了,来了,诸位让一让,让一让。”等了好久也没听见回音,也没见那一抹白色的影子回来找我。我费力地在这层晃了一圈,找了几遍,再去楼下,闯入室外寒凉寂静的风中看了看,仍然没有。
我这回是真把他弄丢了。
☆、小大爷
按照玉兔的性子,一旦发现我和他走开了,一定会回过头来找我,而且是在人群中大喊我姓名的那种找法。
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他很容易被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住视线,一旦觉得感兴趣,就会进入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平日里我拿书拍他的头他才能回过神。如果他进入了这种境界,大约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意识到自己走丢了的这件事。
其实我也觉得挺神奇的,我头一次见着他这样能蹲竹林里研究一上午蚂蚁的人。现在这个情况,坏就坏在他从没来过青楼,见什么都挺有趣。之前我和他上楼,他还试图摸一摸头顶悬着的纸灯笼,发现够不到时,还跃跃欲试地准备爬楼梯外的长沿栏杆。
我思考了一会儿,先去门口找了那几个看大门的,递了几块雪花银过去,让他们帮我留意一个穿白衣的、姓明的小公子。那些人都应了,等我再上楼时,人群已经在打场小厮的引导下寻到了去处,不再像之前那样拥挤。
场外敲锣的大声唱道:“今夜飞花令——请诸位静听还静听!”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主楼四角掌灯的人拿铜杆取下了莲花灯,放在地上逐一吹灭。窗门大开,夜色漫进来,在暗下去的人海中投进几星零落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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