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课,于光亮又大讲特讲早恋、作风问题,含沙射影地说我和宋延德昨晚是在谈情说爱。唉,肯定是我俩昨晚谈得得意忘形,让窗玻璃上的“扫描仪”给“扫上”了。
这次,我倒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于光亮很可笑。反正,他也没提名道姓,也没再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也就懒得理他。当然我也知道,辩解是不会起到正面作用的,只能是越描越黑;宋延德也绝不是怕事的人,我们两个又行得正立得端,所以,我俩都没有辩解一声。就让他于光亮自说自话去吧,我们权当在听故事。
其实,我嘴上说是不生气、不在乎,心里又怎么能够真正地放下呢?思前想后,我心里还是无名火起。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右眼上眼皮紧靠眉毛的地方肿起了一个小包,又红又疼。到下午放学时,越发严重,我的右眼已经肿得睁不开了。
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我很害怕,更羞于见人。恰好这天是星期六,我就躲到了宿舍。
本来该上医院看一看的,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我的兜里没有多少钱了,我又不愿跟别人借。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怀揣着父母的几个血汗钱,大多数人都是捉襟见肘,没听说过有哪一个是腰缠万贯的。也许真的是人一生病,就特别想念自己的亲人,其实,我也根本就不去想别的解决方法,只想快快回到父母身边。
就像鸟儿爱惜羽毛,虽然我从没有特意去打扮自己,甚至宿舍里连一面小圆镜都没有,可这不等于我不注重自己的样子。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哪个会不爱美呢?想想也知道,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肯定是丑死了,我可不愿让别人看见我的这副模样。
我写了一张请假条,委托贺晓琳去交给于光亮。我当时认为我请假的理由很充分:我病了,我要回家拿钱治病,况且又是星期六。学校有过不成文的规定,周六的晚上如果有事,可以请假回家。于光亮应该没有理由不准假。
贺晓琳走后,我收拾好了回家的东西,就用手捂着一只眼睛在那等她回来。这时候,我生怕让哪位同学回来看到我,把我的这副丑样子印在心里。可不管怎么说,我是没胆量在没有于光亮批准的情况下离校的。
过了好长时间,贺晓琳才回来。一进门,她就气咻咻地告诉我:于光亮不准假!
贺晓琳跟我说了她到于光亮家的经过。她进门时,于光亮正在院子里浇花,宋延德也在那儿。贺晓琳跟他说我眼不好,要请假回家拿钱看病。于光亮头也不抬地说:“叫她自己来请。”
“她的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她不好意思自己来,这才写了张请假条,让我捎给你。”贺晓琳耐心地解释道。
“拿给我看看!奇怪了,眼肿得睁不开还能回家?”于光亮拿了一个喷壶在浇他院子里的花。
贺晓琳拿出请假条说:“人家又不是两只眼都肿了,只是一只眼肿了,人家那么漂亮的人,现在眼睛肿了,怎么好意思见人呢?”
“擎高点!”于光亮没有接贺晓琳的话,将手里的喷壶对准了另一棵花,将眼皮略微提高了一点,吩咐贺晓琳说。
贺晓琳隔着一棵花,踮着脚,努力地把请假条擎到于光亮的眼前。宋延德站在一旁,见于光亮仍是弯着腰浇花,只是斜着眼睛看假条,带着点恶作剧地喊道:“懿旨到——”
不知道于光亮是因此恼羞成怒,还是本来就心情不好,他把他那细长的小眼睛一翻,对贺晓琳说:“你回去跟她说‘她不能走!一只眼肿得看不见了,两只眼都看不见了?要请假自己来请!老师的门她再进不来了?!’”
“老师,人家女孩子眼肿了,也确实不好意思见人。恐怕她今天晚上留在学校,内心也会忐忑不安,没有心思学习的。你就开开恩,让人家回家看看吧。”宋延德也替我讲情道。
“不行!她爹妈是医生?她回家住一晚就好了?我今天已经准了三个人的假了,不能再准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星期六就病了?要走下个星期再说吧。”于光亮“义正词严”地说。
“老师,您要是嫌今天晚上请假的人多了,那我今天不走了,你让她走吧。每个村里都有医务室,她可以找村里的医生给她看看啊。眼睛是很重要的地方,真的出什么事可不好。”宋延德说。
原来他也是去请假的。
“你倒会送人情!看起来你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没事也不用走了。”于光亮甩下喷壶,气冲冲地回屋去了。
……